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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乍起 (2)

皇帝仍是不大明白,太后叹了一声,解释道:“那句话正是说彭家的人古板固执,僵硬不化。心里先存了看不起的念头,就算我勉强命令他们成亲也改不了他们的成见,以后的日子还有薛姑娘受的。我怎能把人推进火坑?”

她再琢磨了一会:“我可以请这位姑娘进宫里来,探一下她的想法再作决定,也许有人觉得只要能嫁就是好事。”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多多有劳了。”

“但是,崇谊,”太后见皇帝起身似乎要告辞,又唤了一声,皇帝立定,疑惑地望着她。太后轻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有空,连人家的家事都管起来了?”

皇帝亦笑:“前日派去易州的副宣抚使和这薛小姐有一面之缘,又在长安偶然碰见,辗转打听到此事,无意中说出来的。”

太后点头,道了一声“哦”。皇帝向她道了别,太后站起来,温言说道:“好,你去吧。”

翌日清晨,太后的銮驾从承香殿出发,绕过跑马楼、拾翠殿,准备从明德门出宫到报国寺去。

过了跑马楼不久,銮轿忽然停住,蕖英很快卷起了帘子,太后瞥见她有一点紧张神情,急忙坐直了身问:“怎么回事?”

“回太后,路上有样东西……”正说间,小宫女已把那样东西呈上来了。

太后从蕖英手里接过一看,是一粒略带红色、大而圆润的珍珠,掉在这平整无尘的青石砖路上,定是非常刺眼了。太后叫蕖英和瑶英过来:“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两名侍女睁大了眼上下左右地研究。忽然蕖英低低地“啊”了一声,把它轻轻一旋,珍珠应声而开,一分为二,里头还有一卷纸样的物品。

蕖英不敢打开那纸,原样呈给太后。太后却怕把纸弄破,摇头说:“你来,你手轻巧。”

蕖英果真暗使拂月手把纸小心展开,只见上头横七竖八地写了一些字,串起来似乎该是“九天之龙,丹凤朝阳,尧舜之君。”

太后顿时勃然变色,气得说不出话来。蕖英跟了她这许多年,总算粗通文墨,想了一下也恍然:这该是藏头露尾“诗”[1]吧?心里不禁暗暗担忧,偷眼看看太后。她把纸用力揉成一团,恢复了平静,吩咐瑶英道:“你去查一下,这条路今天是谁负责?”

宫里的主道是专派了人按时清扫的,别说树叶,就是灰尘也不能有。

瑶英领命去了,太后又向众人发问:“哀家去报国寺的事,你们有向别人说起过吗?”

一名宫女颤抖着出列,禀报:“奴婢前日去内府局领取灯烛香油,府丞公公说奴婢没有按时领,奴婢……就解释说太后娘娘要去报国寺祈福。”

太后的背再次倚回到銮椅上,她挥了挥手,声音中含着一丝倦意:“罢了,无事。”

蕖英把帘子缓缓放下,銮驾重新起行了。她边走边暗暗忖测:是谁知道了太后要经过这里,特意放颗惹眼的珠子呢?

跑马楼和拾翠殿之间坡度较陡,抬轿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小心前行。绕过拾翠殿后,太后突然又喊了一声“停”。

蕖英贴近窗子问:“太后有何吩咐?”

“派人去翰林院看看崔学士在不在,请他过来见我。”

蕖英又问:“娘娘是说……在玉澜堂吗?”如有万不得已,太后或皇后必须单独会见朝臣的时候,则按祖例该在大明宫玉澜堂。

太后断然说道:“不必绕这么远了,请他在明德门候着!”

一刻钟后,明德门已遥遥在望了,崔捷远远跪伏在道上,从绯红色的一点渐渐变得清晰,最后,銮驾停在了她面前。

她的头伏得这么低,只能看到露出一点的小巧挺直的鼻子,太后暗想:“这人鼻子倒是长得不错……”

崔捷早跪得双腿发酸,加之想不通太后宣召她是何用意,手心开始冒出冷汗,心脏亦是七上八下地乱跳。

太后缓声说道:“崔学士请起,哀家现有一事要偏劳你。”

蕖英向一内侍使了个眼色,那人过去轻轻托了一下崔捷的手肘好让她更容易站起来。她的头仍是埋得低低的,但总算能让人看清个大概了。

蕖英再望望太后,她正专注地审视着崔捷,半天都没说话,但方才一直笼罩左右的窒人气压似乎忽然缓和了。

太后问:“崔学士,前日派往易州的副宣抚使是你?”

“回禀太后,正是下官。”

太后叫人取笔墨纸砚来,又对她说:“哀家已知道薛姑娘的事了,很想邀她到宫里见一面,有劳崔学士帮哀家写这封请柬,如何?”

咦?原来只是要我代笔?崔捷缓过神来,心中稍安。

小宫女把纸铺在地上,磨好了墨。就这片刻工夫,崔捷已打好了腹稿,跪在地上拈着袖子,毫不停顿地写了起来。太后见了她这下笔如飞的潇洒样子,不禁身向前倾,既诧异,又有一丝期待。

等她写完,小宫女利落地把信小心呈上。字数不多,太后细读了一遍,再一遍,只觉清丽流畅,无一字可删,亦无一字可添,有数句含着几分温和长者殷切慰勉之意,倒很切合信的主旨。

太后微笑着说:“不愧是探花郎,写得又快又好,哀家没有找错人。”

崔捷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一半,略抬了抬头道声逊谢。清晨柔和的光洒落在她眼中,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太后示意蕖英可以起行。崔捷目送銮驾出了明德门,才转身回翰林院去。

隔着銮轿窗上的纱帘,蕖英瞥见太后仍在看那封信,又听到她低语了一句:“哦?这字好像在哪儿见过。”

过了一会儿,太后唤蕖英过去:“快派个人回去问问华莹,她往日看的那本《拾遗记》还在不在,要是已还了,让她再找回来。”

崔捷在翰林院心神不宁地看了一上午太宗朝的史录,按皇帝的要求写了满满几页笔记,眼看午时已到,该去填填肚子了,便拿了几本小书顺路到明德殿去还。刚想踏入书库门,就见两名六品女官从里头走了出来,她吓了一大跳:“糟,有哪位后妃来了吗?这些女官怎么不在大门外守着呢!”

她急急躬身退下,却听书库里有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一位淡容靓服的少女出现了。此时可再不能走了,她只好恭敬地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县主。”

丹阳县主初时也一惊,认出是她便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说:“崔学士!”又望了望她抱着的书,最上头一本书名为《地名小考》,便说:“崔学士涉猎真广,对地名也有研究啊?”话里夹着钦佩和调侃。

崔捷有点不好意思:“回禀县主,这本讲的是各地地名的由来和变迁,臣只当是佐餐之小食,开胃之瓜果,不敢当研究之名。”

丹阳县主很感兴趣,想了一想,又问:“里面可有提到‘丹阳’的由来?”见崔捷有些犹豫,便鼓励道,“你尽管说嘛。”

“是,殿下,”崔捷含笑回答,“这书里说,丹阳乃汉朝故郡,因该郡多产赤杨树而得名,所以,丹阳的‘阳’字原本可能是杨柳的‘杨’。”

丹阳县主恍然大悟:“难怪以前我受封县主的时候,丹阳郡送了一株赤杨树给我。那时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随即她又笑容一暗,低声说,“那棵树种在成都,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崔捷不知该如何接话,成都是县主父母家人所在的地方,她有多少年没回去了?一定很挂念他们吧。

只一瞬,县主又恢复了活泼面貌,向崔捷微笑致意后,在两名女官一左一右的陪护下离开了。

傍晚,太后从报国寺回来,县主便将重新借来的《拾遗记》给她看。太后把书和信放在一处做对比,县主好奇地坐在旁边,也凑过去跟着看。

看了一会儿,县主犹疑地说:“两边的字好像呢。”

太后很肯定:“我看是同一个人写的。”

“那……那是谁写的?”

太后笑笑:“你见过,翰林院的崔学士,今年的探花郎之一。”

县主心一跳,虽然不知发生何事,却感觉有点不安,踌躇了一阵,鼓起勇气说:“或许碰巧两人的字迹相像呢?”

“除非是刻意模仿,字的运笔轻重就和人的秉性一样,没有可能完全相同的——华莹,我记得这书是崇谊给你的?”

县主只好据实回答:“那时陛下重修明德殿,又招了许多御书手在那儿抄书。我没找到这本,就和陛下出了个谜题,请他帮忙找。没过几天,他就把书送来了。”

正谈论间,蕖英回来了,太后连忙问:“他们怎么说?”

“校书大人说,其实《拾遗记》很早就抄好了,只不过县主找书那会儿,藏书阁里乱糟糟的,还没归库,所以县主没找到。”

太后不大满意她没直奔重点,不耐烦地问:“到底是谁抄的?”

“确实是崔大人抄的,校书大人不知道他是待考士子,因为急着招御书手,就让他进来了。”

县主有点惧怕地偷望太后,太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沉思了片刻又问:“陛下又是怎么找到的?”

这下蕖英停了一会儿才答:“陛下似乎知道书在哪儿,自己找到的。他们都不记得有帮过陛下寻这本书。”

注:

[1]藏头诗,又名“藏头格”,是杂体诗中的一种,有三种形式:一种是首联与中二联六句皆言所寓之景,而不点破题意,直到结联才点出主题;二是将诗头句一字暗藏于末一字中;三是将所说之事分藏于诗句之首。现在常见的是第三种,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可以传达作者的某种特有的思想。比如明朝大学问家徐渭(字文长)游西湖,面对平湖秋月胜景,即席写下了七绝一首:

“平”湖一色万顷秋,

“湖”光渺渺水长流。

“秋”月圆圆世间少,

“月”好四时最宜秋。

其中就藏头“平湖秋月”四字。

露尾诗原理和藏头诗相似。本章为露尾:

九天之“龙”,

丹凤朝“阳”,

尧舜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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