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火速穿回衣服,将门打开,看着康庄焦急的眼神:“没什么,我不小心将水温开太大了!”
“哦。”康庄打量了我一下,“那小心点!”说完他走开了。
我抚着胸口走到淋浴亭,看到控制水温的按钮被人拖到了最高温,这个智能淋浴亭是康庄配的,平时我们都固定在三十五度,我从来都是直接进来就洗。
我把身子擦干回到了房间,看到床头柜上的那碗药鸡,毛骨悚然。
“你吃鸡吗?”我把鸡端到杨天恩面前。
“不吃!臭死了,再说这是给我们宝宝吃的。”杨天恩看了一眼那鸡,“你不吃啊,我妈一定骂死你。她就爱做这些白的黑的。奇怪了,我姐怎么也开始学她了?”
“你不想你孩子的妈妈被你的妈妈骂吧!那你帮我吃一点点好不好?”我说。
“好吧!我帮你吃了,这鸡这么黑,我可不想我孩子是个黑球!”现在的杨天恩比较听话。
我看着他吃了几口,他实在咽不下去,我就作罢了,然后把鸡夹出来几块,用纸巾包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空碗端去了厨房。
半夜杨天恩开始闹肚子,来回厕所好几次。
第二天大家正吃早饭,杨天恩有点火气,冲杨母说:“妈,你那什么鸡啊?巧克力一样,都黑了还能吃吗?昨天害我拉肚子拉死了!”
杨母用筷子敲他的脑袋:“什么死啊死的,你说点吉利的不行啊?那叫乌骨鸡,就是黑了,我昨天下足了材料,是给我孙子吃的,你倒好,给吃了?”
“可是我拉肚子,这如果南希吃了,她还不把我宝宝都拉出来!”杨天恩不依不饶。
“呸!你快呸!瞧你说的什么话!”杨母又用筷子打杨天恩。
我看着杨如意,看她如何辩白,她却说:“这药鸡是给生孩子的女人吃的,你一个男的吃当然不行,还好拉出来了,不然你可能就变女的了。到时候你儿子就两个妈了。嗬!”
“什么我儿子,我喜欢女儿!”杨天恩说,结果杨母的筷子又上了他的头。
杨天恩抚着头,嚷:“你老打我干什么?”
我终于看见了散布在杨如意那美丽脸庞上的阴影。
下午大家都去上班了,就我和杨母在家。
我正睡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药鸡事件”之后我很谨慎,进了房间便是先锁门,开门先探脑袋出去看两眼。
这敲门声让我立即警钟大作,莫不是杨如意又回来带毒物吃我了吧?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门边,问:“谁啊?”
“是我。”康庄的应门音。
我将门打开,他走了进来,然后把门落锁,回头问:“你没事吧?”
“我害怕!”我说,大概是孕妇特有的敏感。
“你昨天烫着了?”他看着我穿着高领的衣服。
“没事!”我抚了抚领子。
“我看看!”康庄竟对我提出了无礼的要求。
“真没事!”我转过身。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没有反抗,他拉下我的领子,我已经在蜕皮的地方抹上了薄荷牙膏,虽然没有什么药效,但至少不会那么火辣。
“这疯子!”康庄咬牙切齿。
“我想姐姐是误会我们了,我和她说清楚就没事了。”我拉好衣服。
“说清楚?怎么说?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认识她十三年了,我知道她,她本来就想不开了,救不回来了。她仇恨种得太深了,自己已经拔不出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找人去国内调查了她和那个留学生的事,那个留学生有一天晚上和他的前女友出去吃了顿饭,结果如意找人把那个女的泼硫酸。”
“啊!”
“没真泼,吓唬她,后来,那个男的和如意分手了,好像也被如意整得很惨。她对男人都没信任。”
“原本她以为你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会为她留守的男人,现在她觉得咱俩有奸情,那么她也对付我吗?”我说。
“我担心的是她之前都是用剧烈的方式,这次和我玩阴的?”康庄喃喃道。
“我想她因为爱你吧。”我料定如此,杨如意被太多的男人伤害过,这么多年的获得与错过,她应该知道相比之下康庄才是最好的那个,虽然他似乎也背叛了自己。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康庄说。
“我能去哪啊?我爸爸妈妈去希望小学教书了,我上个月知道的消息,我回国也没地方去。”我说。
“那去天恩的工作室住吧。”他又建议。
“我想和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要不叫天恩回来工作,他可以保护我!”我说。
“他能保护你?你也太低估如意的能耐了!她非折腾死你!听着,你非去不可!如果如意怀疑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你想她会怎么做?”康庄看着我。
“不会吧?”我被吓了一跳,我看到康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破碎的小猪公仔,公仔已经被剪刀戳得不成样子,“这是?”
“我们在上海买的,那天我扔了,晚上又去捡了回来。”康庄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我把它藏到办公室的抽屉里,可是叫如意给发现了。你知道的,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在办公室藏着一个小公仔意味着什么?”
“康庄!”我唤他,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原来这几个月以来受煎熬的人不止我一个。
这一天一地,却无法保管我们这爱情。
“我们现在在演剿匪记。你快点收拾东西走吧。”康庄急切地说。
我听了康庄的话收拾了一点衣物去了杨天恩的工作室。
“你怎么来了?”杨天恩的同事将我带进了屋子,他问我。
“我能在这里住吗?”我说。
“你怎么了?我现在不是晚上都会去陪你吗?”杨天恩有点不同意。
“不。我就想在这里待着。”我又不能将真相告诉他,只能撒娇以对。
杨天恩将他之前睡过的床褥搬了出来,叫我自己收拾,然后自己去工作了。他的屋子不是一般的乱,遍地都是CD盒,薯片袋,空可乐瓶,我也顾不上整理床铺,就开始先帮他收拾屋子了。
晚上他的两个同事回家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叫杨天恩给杨母打了电话说我们出去度假了,杨母大为紧张,大骂我们没脑子,最后就千嘱咐万叮咛叫我们小心。
杨天恩工作室里的电脑太多,辐射太强,我不可以进去,我就只能在厨房和睡房转悠,第一天勉强过了去,第二天快把我给憋疯了,我就听到隔壁三个男的在那里打游戏,叫骂着,还有点鼠标的声音,咀嚼薯片的声音,让我无法忍受。
我的妊娠反应也变得更加明显,时不时地要从睡房里冲到厕所去呕吐,搞得杨天恩的俩同事对我很抵触,他们进厕所如厕时我就听到他们要先冲水五次。
晚上好不容易等那两个同事走了,我叫杨天恩带我出去走走,他说没空。可恶的是房间里连部电视都没有,我只能用手机的收音机听我听不懂的荷兰新闻。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康庄。
“你还好吧?”
“不好!跟坐牢一样,你还好吧?”我问。
“好。我很好!”他疲惫地说,显然是在说谎。
“现在还有七个月孩子才下来,我非疯了不可,我受不了!”我莫名其妙地就哭了起来,大概是孕妇特有的情绪在作祟。
“我也想过了,杨天恩也不会照顾人,你回国去住我婶婶家,怎么样?”康庄给我做了安排。
“不好吧。”
“挺合适的,她之前带过两个孙子,经验很好,而且她人脾气也好。”康庄继续说。
“康庄,你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孩子?”我觉得他对我现在的好抹杀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他不是该嫉妒这个孩子,不是该讨厌这个孩子吗?
他沉默了很久,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现在他把我当做一个孕妇而不是情妇,这感觉既温暖又残忍,我晓得他这个人永远都是正义柔情同在。
第二天我和杨天恩回到家,早在昨天晚上我已经做了杨天恩的思想工作,他同意我回中国待产,我去工作室呕吐的样子似乎让他害怕了。
“这怎么行?这可是我们家的长子嫡孙,回娘家待产?我不同意!”杨母说。
“就是啊,你回去你爸妈还以为我们家对你不好呢!妈,不能让南希回去。”杨如意在边上煽风点火,她知道杨母好面子。
“妈,中国的产婆稳当,这里都不给剖腹产,我是想过回中国可以捡个好时辰,这样宝宝的命数会好很多的。”我照着康庄教给我的话说。
“这倒是,荷兰这里破规矩太多,中国好,我还可以带你去庙里养胎。”杨母每次说到这些有的没的她就来劲。
“你也回去啊?”杨天恩惊奇地问杨母。
“不合适吗?南希的爸妈要上班,哪有时间带她去庙里啊?我反正没事,回去还可以治治我的老腰。”杨母说,看来我甩不开这个包袱了,她回头对康庄说,“康庄,你明天给我们订票吧。越快越好,过几天是吉日,我可以带我孙子去祈福。”杨母说。
那天晚上我和杨天恩在家睡,我总睡不踏实,总觉得门外有脚步声,我紧紧地搂着杨天恩。
“你怎么了?你弄疼我了!”杨天恩被我弄醒了。
“我害怕!”我神经兮兮地说。
“害怕什么啊?你害怕就别回去,在这里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杨天恩抱着我。
我不做声响。他能保护我吗?这杨家的如意好像吸收了所有的日月光华,精明能干,可这胞弟却像部286的电脑,我若睡着了,忘记了关机,它就一直开着,他缺少人性化的逻辑。我开始在担心我孩子的未来会是如何呢?
第二天杨天恩还在睡觉,我因为呕吐而被迫早起,我冲进了浴室,一阵狂呕。我想着反正已经起来了,干脆洗脸刷牙去一个人出去散步,现在杨如意还睡着,是我的安全期。
我拿起牙刷牙膏,这管牙膏快用尽了,我使劲捏它,希望能挤出最后一点牙膏。
突然有人抱住我,我吓了一跳,随即手里的牙刷掉了下去,从我面前的镜子里映了杨天恩的脸。
“吓死我了!你起这么早?”我说,扭动身子企图挣脱他的钳制。
“我尿尿啊!”
“那快去吧!”我拿起牙刷。
“不!你先说‘你爱我’给我听!”他居然撒娇起来。
“快去了!”我不耐烦。
“不!你先说!”
“我,你快去啊!烦不烦啊?”我叫了起来。杨天恩终于松开了我。
当我不再爱你的时候,我就成了一支干瘪的牙膏,就算你把我抱得再紧,我也挤不出一句“我爱你”。我抚摸着肚皮,突然觉得我在孕育一个错误,我该如何是好呢?
听说很多名存实亡的夫妻都是到了妻子怀孕后才决定离婚的,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去承担了,必须去正视了,之前的浑浑噩噩,之前的拖拖拉拉,在宝宝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的情况下彼此的分离会变得急迫。
这个念头又让我一阵狂呕,好像是肚子里的宝宝在用力地责罚我一般,我又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杨天恩说怀孕的女人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