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张新月注目着车窗外的风景,那是一幅幅冬天的黑白水墨画,树下的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在冬天的寒风里轻轻飞起又落下。在那残叶下面,一定孕育着新的生命吧,只等到春天的雨点去敲醒沉睡的种子,然后在春天的阳光里生根、发芽,再伸出温柔的双手,向上伸展那绿得发亮的光,到那时,春天一定会美不胜收的。
一路的胡思乱想减轻了土路颠簸的痛苦,三个小时后,一个小小的镇子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司机小冯对她说,那里就是我们乡政府。看着这个自己参加工作的地方,张新月感到又新鲜,又陌生。本以为到了乡政府,就会遇到很多同事,说不定还会给她开个欢迎大会。可是当车子开进乡政府的大院,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真是奇怪。
她问王大包:“乡长,我们乡政府的人呢?”
看到她狐疑的表情,王乡长笑笑说,“小张啊,这几天乡里开展第二轮土地延包工作,大伙都下乡去了,没人在家。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会安排过了,近段时间你就跟着李副乡长去田龙村公所办事处,和他们一起开展土地延包工作,再者也了解一下民情。你是妇工,妇女的工作你也要关心,现在你是她们的领头羊了,你要做好妇女们的思想工作。”
李新国是从市民族研究所到期水乡挂职锻炼的副乡长,因此也受到了乡里领导的照顾,把他安排在离乡政府最近的田龙村公所。
张新月觉得王乡长对她说的这些话就像道长布道一样令人迷糊,但她不敢说只听得一知半解,毕竟自己还是个大学生,怎能让人笑话呢。她抬头打量着乡政府的办公楼,第一印象就是破旧不堪,很难想象乡政府的职工就是在这样的办公楼里办公,这怎么能和县里市里高大明亮的办公楼相比呢,都是公务员,都是国家的干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正发愣时,一个清瘦的小伙子从楼上跑下来,高兴地对王乡长说,“王哥,你们回来了。”
王乡长也笑呵呵地和他说:“小林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新分到我们乡里的张新月同志,等会你去打扫好一间宿舍,让小张住。你是秘书,以后要多关心小张,帮她尽快熟悉乡里的工作。”
小林大方地说:“王哥,那还用你说嘛,宿舍我早就打扫好了,只等她住进去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边说边帮张新月提着行李就走,张新月只好快步跟上。刚走几步,小林就回过头来对王乡长说:“对了王哥,张书记让我和您说一声,他去市里争取项目去了。”
王大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期水苗族乡是全县最穷的乡,除了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农业税,再无别的税源,乡财政自给率不到20%,每年乡里的财政支出全靠国家财政的补贴,如果没有补贴干部职工的工资都发不了。乡里的领导们每到年初不得不向县里和市里跑项目,希望每年能有个百十来万的项目工程,再凭着他们省吃俭用的工作作风,省下小部分作为日常开支,否则的话可能乡政府的那辆吉普车的轮子也快转不动了。秘书小林说张书记去争取项目,王大包就明白是什么事了。像他们这种在乡镇基层领导,工作强度是最累最苦的,可那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群众的疾苦一大堆,政府帐上的资金一点点,没法为群众解决更多的困难。比如期水乡的水,他真不知道哪一天群众才能喝到干净的水。在他还没有来当期水乡乡长的时候,期水乡就发生过为了一瓢水而争出七条人命的血案,他知道期水乡的群众盼水都盼到心生老茧了。他上任以后一直都在为乡里的人畜饮水跑项目,快一年了,还是没有什么眉目。前天他们班子开了党政合署会,一致同意再为全乡的小水窑工程到市水务局再跑一次,希望这次张书记出去能争取到这个项目,那么今年他就可以向期水乡的老百姓有个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