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清女人、马廷云女人都忙着给俊囡擦洗身上,马廷云女人给俊囡脱着裤子,张世清女人转脸刚要和马廷云女人说话,只听马廷云女人尖叫了一声:“这是咋了?”张世清女人听到尖叫声,忙斜过身一看,俊囡的下身流着血,好像还有些脏糊糊的东西。她们忙喊来杨春福,杨春福爬倒身子一看,忽地转过身发疯般地向山上跑去,嘴里边喊着:“我把这个遭天报应的狗杂种,非把他个畜生找来撕碎了不可!”
杨春福女人不知咋了,忙挣脱旁边搀扶的人跑过去一看,哇的一声又晕了过去。后面站的那些人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有的见杨春福往山上跑,也就糊里糊涂地跟上跑去。
杨春福跑上山坡,满地里乱奔着,跑到一处,他不动了。后面跟的人跑去一看,那地上有一片人躺倒挣扎过的痕迹,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杨春福呆呆地看着地上挣扎过的痕迹,心里想着当时的场面,可怜着他的女儿俊囡。她毕竟才十一二岁!不知谁在后面喊了一声:“杨春福,还不赶快报案去。”杨春福一听,又发疯般地向街上跑去。
等派出所的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又现场严重破坏,已无法取证。杨春福无奈,只好忍疼将俊囡埋了。后派出所经过多方调查,总没查出个线索,但这给土坪人的心中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杨家人猜测是纪永奇干的,但没证据,再说纪永奇一把年纪的,就算再不正经,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那毒手的吧!所以他们只暗地里打听着。庄里那些有女儿的人家,也不敢让女儿单独出门,尤其纪永奇家,更不敢让靠近半步。纪永奇多少拾了点唾沫星子,他如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家中,心里也害怕着。
土坪的山地,就在这些故事中慢慢演绎成了恐怖的地段!那自山顶滚落而下的黄沙显得那样的沉重,给人一种压抑,让人难以喘息,难以忍受。
巧芸因挨了茗波的一顿打,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好在有茗波妈精心照顾着,茗茵、茗茹也都伶俐乖巧,每天饭后,姊妹两个抢着喂猪喂鸡,这倒使巧芸安心将养了几日。茗波每天早晨都要套上牲口去犁地,倪庆山串着门子。
说来也怪,今年的土坪虽然风沙不住,雨却下了不少。遇上这好雨水,再加上太阳一晒,地里的庄稼节节往上窜,就连往年颗粒不收的旱地里的庄稼也都越长越旺。尽管人们都是勒紧裤带过日子,但看到这些庄稼,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茗涛带去的那些搞副业的人一月下来也都挣了些钱,使家里又多了些花的钱。唯张传福听了老婆话没跟茗涛去,如今看别人手头都有钱花了,心里总痒痒的,成天只和老婆吵架。张顺贵和纪国威终究上有父母管教着,看到别人欢欢乐乐地挣钱穿新衣服,他们只能在无奈的消沉中叹息!
五月又在梦幻般的忙碌中过去了。六月一号到七号是石台乡开交流会的时间。因为这样的日子在石台好多年才有一次,大人心烧,娃娃们听了也觉得新鲜。他们老早就缠着大人要几块钱,好趁“六一”过节也赶趟集去。
倪家因为有茗涛拿回来的那些钱,倪庆山除给几家还了些小账外,又给庄邻亲戚借出去了些,剩下的赶集也是绰绰有余的。
“六一”这天,茗茵和茗茹老早起来,收拾着洗罢脸,把过年的新衣服换上,就跟在她妈的屁股后面要钱。茗波妈掐来算去的,好半天,才每人给了两块。茗茵和茗茹拿上钱,高兴地跑到伙窑去给正在做饭的她们的嫂子夸了一番。茗波妈过来时顺便给茗波和巧芸各拿了十块,又给茗波多给十块,说到乡上后给茗菡和茗源各人五块。茗波也高兴地接过钱,斜眼看了下巧芸,就把钱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巧芸也不管他,只顾着做饭。
早饭过后,茗茵和茗茹约她们同学去了学校。茗波妈喊着让巧芸也收拾着赶集去,锅放着自己洗。巧芸嘴里应着,还是抢先把锅洗了,鸡猪都喂停当,才拾掇着换衣服梳头洗脸去了。茗波也出去给牲口添好草料,刚进来,巧芸就喊过去硬按住把他的头洗了一下。茗波妈见小两口好成这样,心里也忍不住的喜悦。她边给茗波找着换的衣服边唠叨着:“茗波就和你大一样,邋里邋遢的,一点都不知道个爱好。你大也真是,说好今儿在屋里操心牲口,让你们赶集去,你看连饭都不知道吃,还操心啥牲口呢。”巧芸边给茗波梳着头边说:“要不等我大回来了我们再走。”茗波妈说:“不要紧,你们走你们的,过会儿他就回来了。”
茗波和巧芸照着镜子又梳理一番,就出了门。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一溜的人,有本庄的,也有外庄的,因为都是邻庄,大多也都相互认识。茗波撵着和一群小伙子赶到一块,巧芸则和同庄的一些年轻媳妇子大姑娘们走到一起结伴说笑。
到乡上时已是小晌午,茗波叫上巧芸先到茗涛住的工棚里去,茗涛正好在。茗波过去坐到茗涛的铺上,茗涛给他嫂子也让着座。巧芸看那些床都是砖垒起,上面支个简易木板临时凑合的,但见茗涛让座,她生怕压塌了似的小心搭在床沿上。茗涛要倒水,茗波和巧芸都说不喝,茗涛也就没倒。他掏包“黄金叶”递给茗波说:“哥,这包烟你拿上抽去。”茗波高兴地接了过来,茗涛又说:“我见茗茵和茗茹了,她们说你们两个也来,我怕街上人多,碰不上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巧芸笑着说:“这么看来你还等着了。”茗涛也笑笑说:“我知道你们肯定要来这儿的。哦,嫂子,今儿是集,你平常也不来街上,这些钱你拿着,碰上喜欢的东西就自己买上个。”说着话,茗涛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巧芸。巧芸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捏在手里。茗波说:“装好,小心别丢了。”巧芸遂起身把钱装进了裤兜里。
茗波和茗涛又坐着说了阵子话,便起身到市场去了。市场在街的东面,比原来的大,也阔气。茗波却没心思看这些,只随来往的人流张望着。好不容易,他看见茗菡拉着茗茵和茗茹,忙喊上巧芸挤了过去。茗菡也看见了她大哥,便拉着茗茵和茗茹迎了过来。两边挤来挤去的总算到了一起,茗茵和茗茹开口“大哥大嫂”地喊了一声,茗菡也喊了声“大哥大嫂”。巧芸应了一声说:“茗菡,我看你咋又瘦了,一天要好好吃饭呢。”茗菡笑着说:“我一顿饭都没少过,就是胖不起来。”巧芸笑着拉过茗茹亲一下说:“你们学校不是说过‘六一’呢吗,你们咋这么早就跑来了?”茗茹说:“我们去只开了个会就放了。校长说今儿是开集的第一天,让我们都来街上看热闹,活动放到明天再搞。”巧芸又用手把茗茵的头发理了理说:“你们跑得也够快的。”茗茵和茗茹只是腼腆地笑着。
茗波也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茗菡似的盯着茗菡说:“你们也放假了?”茗菡说:“我们早晨上罢自习,校长说今天临时放假一天,让我们也赶一回集,课星期日补上。我还听别人说,往后咱们石台逢二、五、八就是集。”茗波疼爱地看着茗菡说:“你见茗源了吗?”茗菡说:“见了,跟着他们一帮子同学转去了。”
茗波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就从上衣袋里掏出钱,给巧芸数了十块,剩下的全递给茗菡说:“这是妈给你和茗源的。”茗菡用手推着说:“大哥,你拿着,我二哥给了。”茗茵说:“我二哥也给我们了。”茗波憨笑着,硬把钱塞到茗菡的手里说:“你拿上,我拿着又没啥用处。”巧芸也在一旁劝着。茗菡知道不拿她哥是不会罢休的,便接过装进了裤兜。茗波看茗菡把钱装好后说:“你们几个转去,我看会子戏。”茗菡调皮地瞥了她哥一眼,拉住巧芸的手说:“大嫂,我大哥不和咱们一块走,让他独着去,咱们转走。”巧芸笑着看一眼茗波说:“过会你到茗涛那儿找我们。”茗波说“行”,就转身往戏台子那边去了。
其实茗波本不喜欢转集市,他想着甩开巧芸几个,自己看戏心闲,她们也转得自在。不想还没到戏台子跟前,就碰上了米少华。米少华说看戏人多,挤不到跟前,也看不好,还不如转着看些新鲜。茗波看确实难挤进去,就跟上米少华一起乱转。
两人说笑着来到一处,那里围满了人。茗波和米少华知道有热闹看,就挤进去,却是一个耍魔术的。只见那人在地上铺一块红布,红布上倒扣着三个碗,其中一个碗下放着三颗珠子,另两个碗下是空的。那人用一根细棍在布上划了两下,然后将三只碗揭起,三只碗下竟各扣着一颗珠子。
茗波感到稀奇,还想看一下,那人却起来向围着看的人收钱。茗波因为把钱全掏给了茗菡,米少华便替他给了一毛。茗波觉得怪没意思的,就拉着米少华挤了出来。茗波知道,戏是乡上包的,不要钱,他想去看戏。米少华却不喜欢看戏,硬要再看些别的新鲜。茗波只好跟上又挤进另堆人群里,这里摆的是一副象棋的残局。米少华平时也爱下象棋,他一看高兴地说:“这么好的棋,咋没人下?”旁边围的几个人说:“那你来试试。”米少华蹲倒,有了下的意思。
摆象棋的那人见米少华蹲下,便试探地问:“你想下吗?”茗波拉了把米少华。米少华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有说不敢的,有说能下的。米少华心里痒痒的,他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棋艺,便说:“试一盘吧。”那人说:“你可要想好了。棋的红方白方由你选,但是输一盘要交五毛钱。”米少华又仔细看了下棋盘上的残局,红方显然占着极大的优势。米少华说:“行,我选红方。”那人放顺棋盘,两人就开战了。不想三两下子,白方就胜了。米少华有些不服气地说:“哎,我不信这么好的局势竟下不赢,再来一盘。”茗波在后面直拉米少华,米少华也不搭理,只顾下棋。
就这样,两人下了五盘,不管米少华选哪一方,都是三两下就输。那人说:“你已输五盘了,要想再下,先把这五盘的钱给了。”
米少华原想自己在庄里下棋常是赢家,也就没怕,不想在这儿分明能赢的棋,竟连一盘都赢不了。所以他不服气地说“行”,就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把钱掏出来,一看仅一块多。他慌忙站起来,各口袋摸了一遍,再没摸出个钱来。那人见米少华这个样子,就气冲冲地说:“你这个人,没钱就别下了,在这里逞什么能!”米少华说:“谁说我没钱!咦,我的十块钱呢?是不是让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