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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南泉猫怨 (1)

行行重行行。在唐求没有刻意留宿的前提下,花画楼满意地赶了两天路。傍晚时分,两人进入苏杭地界。

“画儿,苏杭一带山寺众多,我们今晚不如找一家寺院暂住?”唐求很认真地向徒弟建议。

花画楼斜去一眼:“只是暂住一晚?”

“只是。”

“师父看中了哪家寺院?”

“我刚才听到前面有钟声,不如就前面那家吧。你看,从这条道上去应该就行。”唐求指着一条上山的小径。

花画楼抬头,夕阳已落山背,只剩边角余光挣扎不去,隐隐约约可见山中有一座佛塔,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远。她想了想,担心道:“我是女孩子,寺院会让我借住吗?”

唐求大袖一挥:“画儿少年公子打扮,浊世翩翩。你不说,谁知道你是小姑娘。”

花画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抬脚往上山的小径迈去。

但对于徒弟的温顺,唐求却全身不自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磨磨蹭蹭跟在徒弟后面走了几十步,他试探着开口:“画儿,你觉得我们借宿寺院好吗?”

“有何不好?”花画楼随口反问,不回头。

“画儿,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画儿哪天不乖吗,师父?”

……这倒是。他这徒儿尊师重道,他要她往东,她肯定一路杀向东方。思此,唐求用力点头,见前面的徒弟看不见,快走两步赶到徒弟前面,又用力点了两下头。

“师父你头痛?”

“……我是在肯定你的话。”

“什么话?”

“画儿哪天都乖。”

“多谢师父赐赞。”花画楼偏头一笑,步子更见轻快。

唐求却更不自在。他索性张开双臂跳到徒弟前面拦住:“画儿,我们今晚真的要在这间寺院借住?”

花画楼叹气:“师父,刚才在茶棚歇脚的时候,你不是也听当地住民说了吗,这条路夜里不太平,有抢马贼。”

“我们没马。”

“既然是贼,如果见到我们没马,那不是要抢其他的。”绕过他,花画楼继续上山。

“又不是真的贼……”唐求摸着鼻子小声咕哝。

适才在茶棚里,当地住民说两地之交的地界十分不太平,有人星夜骑马,见路边隐隐约约有道人影,以为是和自己一样赶夜路的,便停马打声招呼,谁知那道人影一回身,头大如鼓,黑蒙蒙一片不见五官,只有两只眼睛像镜子一样闪光。人影突然跃起向马扑去,骑马的人惊惧堕地,人影在他头上踩了一脚,跳上马骑走,骑马的人惊怖而亡。

骑马人已死,他的所见所闻又如何被旁人得知?

当地住民只将此事当成饭后闲言,不料几天后又有一事发生。也是一人骑马夜行,在半路遇到一人,那人与骑马者同行,且道:“我一人独行,能遇君为伴,实在妙不可言。君有马,速度甚疾,不如我跟在马后随行。”骑马者放慢马速,那人随马步行,步速倒也不慢。相伴走了一里,骑马人道:“我听说这条路上夜间有怪物,不知君可曾见到?”步行人道:“不知君说的是什么怪物?”骑马人道:“听说这怪物全身乌黑,两眼如镜,形貌甚为恐怖。”步行人笑道:“君见我如何?”骑马人偏头一看,不见步行人,只见一团乌黑中闪着两只镜面般的眼睛,恐怖异常。骑马人大叫坠地,爆胆而亡。

两日后,骑马人家中不见他回,沿道寻找,却在道边找到他的尸体。家人大悲,放声痛哭。附近僧人路过一问,才知又是夜怪作祟,便告诉那家人,此乃抢马贼,日后若有赶路,切勿在夜间骑马,至此,当地住民皆不敢夜间骑马赶路。却有外地人不知两地之交的诡异夜怪,偶尔骑马经过,亦会遇到夜怪抢马,屡屡事故。因此,对于赶路的外地人,茶棚老翁总会好心提醒。

这也是唐求咕哝“不是真的贼”之原因。

“就因为不是真贼,我们更要小心。”花画楼停步,“师父,寺院到了。”

“画儿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为民除害!”唐求昂首挺胸,正义凛然。

师父正义凛然?

——或许是。

花画楼没在这个问题上放太多心思,直接将他的头扳向寺院:“看,到了!”

门可罗雀的小小山门上挂着一幅匾,匾的四周已有朽枯之态,但上书三字却神采熠熠——醍醐寺。

醍醐寺不大,除了偶尔接些香油,寺中僧人亦自给自足,在山坡开有几亩田地,早起耕种,日落而归。唐求师徒就是被锄田而归的僧人引入寺院。

僧人也好客,听闻他们远道而来,立即备上斋饭,又整理出两间客房供他们休息。引他们去客房的是一位叫小福的年轻僧人。进屋点灯后,小福准备告退,在门边合掌一揖:“两位施主,若是夜早不想休息,可在本寺四下游赏,只是有一处万万进不得。”

“哦?”唐求好奇,“何处?”

“后山,寂静院。”

“为何?”

小福摸头笑道:“寂静院中住着一位智者,喜静恶吵,为人疏淡,也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若是有人不听劝告撞进去,智者多有不快。所以主持让贫僧提醒两位,以免冒然闯入,引来尴尬。”

“听你这么说,寂静院难道是那位智者的私家院落不成?”

“也……也可以这么说。”小福点头,“寂静院是后来建成的,听主持说,就是智者出资所建。”

“那位智者在寺中住了多久?”

“有些年头了。他与主持是好友。”

“年岁几何?”

“三十左右。”

“如何称呼?”

“不知姓名,主持只让我们称他‘红尘久客’。”

“多谢小师父。”唐求双掌用力一合,啪地一声响,再冲小福点头,“我们记下了。”

小福提着灯笼告退。一盏茶的时间,伙头僧送来沐浴温水,师徒谢过抬桶的僧人,关门沐浴,洗去一天尘累。

看看天际月色,果然时辰尚早。

唐求整整衣襟,垂着一头湿发敲徒弟的房门:“画儿,为师想去观赏醍醐寺夜景,你要不要随为师一道走走?”

花画楼在房内梳头,闻声摇头,“不了,师父,我要睡觉。”她才不要夜里去树丛喂蚊子。仲夏时节,蚊虫正盛。

唐求也不强求,只道:“也好,你早点休息。”转身,没走一步又折回来,叮嘱:“山寺夜凉,虽然是夏季,你也要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

“知道啦,师父!”

“乖徒儿。”唐求满意地点点头,寻幽探密去也。

在前院随意走了一圈,他脚尖一转,直往后方寂静院,转眼便站在寂静院门前。小福说寂静院是后来建成,以他观之,其建筑的新旧感却并不突兀,瓦墙与其他殿院融为一体,幽深中透着宁静。

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门没关,轻轻一推便开。

他缓步走进,入目便是亭台流水,一道小拱桥架于流水之上,依山势而建,心意妙巧。四周,网丝挂墙,彩萤绕梁,一所宽阔屋宅面向曲桥流水,帏幕垂摇,层层不辨深浅。

未几,一人掀开重重帏幕走出来,手持托盘,盘上酒一壶,樽两只。

一身长袍,三十左右的文士样貌。

文士道:“贵客远到,我只有浊酒一壶,请贵客不要见怪。”

唐求微勾唇角:“你怎知我是贵客?”

“能进我寂静院,自然是贵客。”

唐求并不领情:“院门没关,谁都可以进来。”

“贵客这是在怪我没有远迎。”文士轻笑,“虽然院门没锁,但常人破不了我门上的禁制。能迈过院门而体态自若者,岂非贵人。”

唐求睨去一眼:“虚情假意。”

端着酒樽向曲桥小亭走去,文士又道:“我对贵客从不虚情假意。”言语之间,袍裾向后飞扬,文士外表如水涤涛洗,缓缓荡去虚华表象。

其衣,扶风织锦。

其貌,眉山目水。

其形,绿竹临水。

“请贵客于我这寂静院孤夜亭一坐,可否?”他在亭内放下酒樽,揽袖相邀。

唐求垂眸一抬,含笑步入孤夜亭。

双双坐定,唐求道:“阁下自言红尘久客,不知客了多久?”

“一个人间称呼而已。”此人微笑着为唐求斟酒。

“那我又该如何称呼阁下?”

“先生若不嫌,叫我寂静院主即可。”

“我倒有个更好的称呼送给阁下。”

“哦?”寂静院主抬眼望向唐求,眼勾尾处一波妖氛隐隐荡漾。他问:“不知先生有何赐名?”

“醍醐寺大妖。”

寂静院主笑意不变,淡然道:“我以诚心相待先生,先生何苦讽刺于我。”

唐求取樽饮酒,浅尝后,微笑:“好酒。我若讽刺你,又何必坐在孤夜亭里喝这樽酒。”

“先生所言极是。”寂静院主不卑不亢。

唐求亦笑,“院主幽居醍醐寺,为何?”

“读史。”

“请教:阁下读了哪些史?”

“春秋之书,战国之乱,秦皇一统,西东两汉,三国魏晋,南朝北朝,隋唐五代,北宋南宋,大元混一,明廷初建。”

“读完了?”唐求不掩赞赏,“阁下好耐心。”

“没有。”寂静院主摇头,“才略翻了一遍,正从头细读。”

“细读到哪里?”

“南朝北朝。”

“南史……北史……”唐求闭目想了想,“这两部史书是唐太宗召人撰的吧。”

“正是。两部都是李廷寿所撰。”

“你觉得如何?”

“有春秋之味。”

“听起来你喜欢李延寿写的史书?”

“不瞒,的确是喜欢。”寂静院主为唐求再斟一樽,徐徐道:“史书的存在,就是让后世不忘前人。春秋之味,近接事实,同一时间,不同事件,读来经纬分明。但春秋之后的史官却拘泥无新,一味讲求正史体例,以己为尊,往往訾美失传,却不知梳理梳理,就要有梳有理。那些史官所记之书,就如枯冢腐骨,腐烂而已。倒是李延寿所撰南北两史,鸠聚遗逸,以广异闻,让我重拾春秋之味。”

“的确。”唐求支起下巴,似乎赞同寂静院主的话。听着亭外潺潺流水,他突道:“但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何幽居在此?”

寂静院主叹气:“先生难道不知逍遥随兴?”

“不知你的‘逍遥随兴’界定在哪里?”

“西塞山边白鹭飞,春江细雨不须归。霅溪湾里钓渔翁,笑着荷衣不叹穷。松江蟹舍主人欢,醉宿渔舟不觉寒。青草湖中月正圆,乐在风波不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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