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
顾小烟早早地出了门，我起床的时候她早就不在了，听听大概是昨晚受到了惊吓，夜里一直间歇性的哭泣，早上才安稳地睡着了，想来是累了，睡的特别沉，我轻轻关上门，拿了外套走了。
这么多天以来，我是第一次一个人上街，身边没有听听粘着，我总是习惯性地拿手去握左边，后来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把听听留在家里了，只是自己出来透透气，顺便理理思路。
房屋出租中介是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看到的，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一个长得中规中矩的女人招待了我。
“先生，您是来租房，还是有房源需要我们帮忙租售？”
“租房。”
“那有什么要求吗？”
“能住就行。”
那个女人一愣，然后特商业化地笑了笑。
“我们这还有三处房源，我跟你大体说一下情况，你看哪个比较适合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厚厚的一个文件夹翻了几页。
“先生，你看这处是三室两厅，里面已经有一对情侣入住了，他们……”
“合租的就免了。”
“哦，好的，那就只剩下两处了，一处是普通的居民区，是荷花苑小区，两室一厅，有简单的家具，不过要等两天后才能入住。”
“另外一个呢？”
那个女人打量了我一下，估计看我这身行头估摸着有没有必要跟我浪费口舌，我穿衣服不穿什么大品牌，只图个舒适，她这么一打量估计都没有兴趣继续介绍下去了。
“另外一个是本市的高档小区，面积呢有点儿大……”
“你直接说多少钱好了，我赶时间。”
虽然我闲的快要发霉了，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听这个女人罗哩罗嗦还带着鄙夷的表情了。
“一个月4500，不加其他费用，押一付三。”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中规中矩的女人，心太黑了，就这个城市的消费水平她也敢跟我张这个嘴，4500我都可以盘最繁华的商业地段的铺子了。
“大姐，你这是做生意呢，还是开黑店？你想赚钱不假，不是这么个赚法吧？”我眉头一皱。
“在我这里就是这个价格，租不起就不要租，一看就知道你是哪种身份的人，在我这里喘什么大气啊！”女人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我曾经为了50块钱的宽带费跟房东闹翻了，有时候我就爱较真，不能不明不白的被人宰，这不是小气，这是个原则性问题。
“喂，消费者保护协会吗？我这里发现一个欺诈消费者的店铺，嗯，对，地址在明安路，店名叫龙腾……”我电话还没讲完呢，就被两个人反手拉住了胳膊，手机掉在地上，没几秒电话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小子，你有种啊？敢在七爷的地盘上闹，你是活腻歪了，还是不想活了。”
“黑店就是黑店，不过老板娘的姿色跟孙二娘比起来差了些，不过也没什么事，只要不是潘金莲就好。”
“吆喝，还挺有闲情逸致呀，是不是潘金莲的你管的着吗？说吧，哪里痒了，哥几个跟你推拿推拿。”
“你这样拉着我，我哪里知道。松开手，我们慢慢谈，正好哥们儿最近骨头真的有些不舒服。”
他们还没动手，我就给了他们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我拍了拍手，整了整衣服，对着目瞪口呆和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说：“忘了告诉各位，哥哥我是跆拳道黑带6段，还有半个月前我刚从你们口中的七爷手里赢走了20万。”
然后我就原地欣赏了他们错愕的表情，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带着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斯文做了最不斯文的事情。
有时候，人的特质是没法掩盖的，可是有些特质会非常不适合一个人的身份，就像一只猫在原地打圈追逐自己的尾巴，我们觉得可爱、活泼。可是换成一只小狗在原地打圈，我们就会觉得无聊，可笑。
因为有些气质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一个人匹配，倘若非得匹配，要么是惊为天人，要么格格不入，傻里傻气。我不知道我在这帮人眼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回到顾小烟那里，卧室里不见了听听，我在洗手间找到她的时候，她用一个小盒捡了好多的烟尾巴，将剩余的烟丝一点儿一点儿剥离出来，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搜集了这么多的烟尾巴，可是看她认真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个昨天夜里大声哭泣的讨厌鬼特别可爱。
“叔叔，送给你。”听听举着半盒烟丝笑得那么灿烂，也许在她眼里她并不知道这是被我们叫做烟的东西，它只是在无人陪她的时候一种消遣，一种陪伴。
我接过听听递给我的小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她高兴地跟在我屁股后面，也许她早就忘掉了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只有我在耿耿于怀，孰不知听听早已抛到脑后了，她只记得快乐，却淡忘了伤心难过。
“听听，饿了吗？吃完东西叔叔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听听吃东西仍旧狼吞虎咽，她一直都改不掉这个习惯，之前我曾特意想帮她改掉这个习惯，可是后来发现她只有以这样的方式吃饭才能吃出欢乐，吃出幸福的时候，我开始用欣赏的眼光看待这个小女孩带给我与众不同的感觉。
“叔叔，吃饭饭，出去玩。”
听听简简单单地几个字，逗得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领着听听到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转了很多地方，最终转到了赌场附近，我远远看着赌场的门口，心想这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我走到这里，是心里一直念叨，还是真的是巧合？
听听突然拽着我的手往南边走去，在商厦停车场，我再次看到了那个长相跟顾小烟一样的女人，我拉着听听，不让她乱跑，可是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狂躁起来，一个劲儿地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拽我。
相遇的瞬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听听站在我们两人中间，抬着头看着那个女人，不说话，她大概是看不到女人的脸，墨镜遮住了她大半个脸。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冷漠还是真的特别讨厌我，她一直平静地看着我，连头都没有低下，她甚至都没有发现站在我们中间的听听。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她偏开了头，看都没看我：“只有你觉得巧而已。”
听听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拽着那个女人的裙角喊了一句让我差点摔倒的两个字：妈妈。
这个选择性失忆的小不点儿，拒绝了顾小烟这个妈妈，跑到这里认这样的一个女人做妈，这不是太搞笑了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脸部的肌肉线条那么清晰的凸显在外面，我看了一眼听听，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我想从她们身上找到答案，可是抱歉的很，我不是侦探。
女人猛地摘下了墨镜，看着仰着头看她的听听，听听的笑容特别干净纯粹，女人嘴唇抖动的厉害，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可是在气温28度的城市里，应该不会特别冷吧。
“妈妈。”
听听又一次喊了妈妈，我忽而看到了那个女人掉下的眼泪，应该说是涌出的眼泪，我没只见过她三次，其中两次都很冷漠，除了被她打过的那一巴掌有些火辣辣的疼，我是第一次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了温情。
“听听，听听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女人抱着听听泪流满面小声轻唤着。
“妈妈不哭，听听听话。”
我开始纠结了，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故事的主角不应该只有一个的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个主角？我讨厌女人哭泣，可是现在站在这对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俩人的面前，我却不敢说讨厌，因为这个场面真感人。
咖啡厅里，女人一直抱着听听逗她，拿脸抚摸着。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顾小烟跟听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听听虽然是个10岁的孩子，但是后天的原因让她停留在了四、五岁的样子上，如果是亲生母亲，肯定会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个场景，可是顾小烟对听听不管不问，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信任我，可是现在我发现，那根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听听在女人的怀抱里安静地睡着了，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给我点了一杯拿铁，坐在她的对面，细细打量下，我才发现她眼角的皱纹，虽然有着精致的妆容，但是难道岁月的痕迹，只是我发现她跟顾小烟几乎不能用像来形容，我到现在都以为她是顾小烟，如果不是听听的异常举动。
沉默。
我不知该不该打破沉默，总之我一直在等着这个女人开口说话。
我有耐心等，因为我无事可做，跟一个漂亮的女人喝咖啡对我来说就是很快乐、很舒服的事情了。
她说：“我叫顾小雨，是赌场的董事，听听是我的女儿，4年前她被顾小烟抱走，出了一场车祸，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说：“顾小烟是你什么人？”
她说：“她是我同胞的妹妹，我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一般人几乎分不清楚，除了听听。”
我说：“的确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顾小烟，所以……”顾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摸了一下脸颊，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我对整个事情依然一头雾水，而且我看顾小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仅不放心把听听交给顾小雨，好奇心也会把我折磨死掉。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听听为什么能分清你跟顾小烟？而且你说的是唯一，难道你父母也分不清你们两个吗？”
顾小雨看出了我的意图，她没有回避，起身轻轻把听听放在了沙发上，我们坐的角落比较安静，听听完全可以睡的很香甜，如果有个枕头就更好了。
“听听从小就很聪明，我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来判断我跟顾小烟的区别，总之她从来没有出现失误过。至于我的父母，从12岁开始就已经分不清我跟顾小烟了。”
“我想知道你跟顾小烟的故事。”
顾小雨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警惕让我有些后悔刚才问出的话了。
顾小雨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果断、冷酷、坚毅这些跟女人本应绝缘的东西，我也从中明白了这个女人何以能撑起这样一个赌场，在这远离故土的城市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站稳脚跟已经很难的了，何况是有着这么高成就，这个女人没有点儿与众不同根本办不到。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在倾诉完后还不知道倾听者的是谁，听起来会很糟糕。”
“严强文。”
顾小雨，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我的名字实在是太难以让她消化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