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天上边飞边聊,掠过了无数笼罩着七彩祥云的神殿,最后在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殿群前停了下来。
花千骨挥袖撤了结界,推开殿门调皮地躬身:“师父大人请进,这就是小骨的寒舍了。”
白子画微笑颔首,牵着小骨的手共同踏入神殿,整个曦宁宫粗略估计由三座正殿,连绵不等距的几十座殿、阁、亭、馆组成,用于建筑的玉石连见多识广的他有很多都说不出种类,更难得的是每种玉石都暗透着不同的灵力。
花千骨引领师父刚刚绕过三座正殿,前方的园林中迎面冲出了场面极为壮观的灵兽神鸟群,神鸟以青鸟、九凤、毕方、灭蒙鸟、当扈、重明鸟为首;神兽类以水麒麟、英招、角端、辟邪、犼、当康,火光兽等等领先,其他兽鸟大大小小不下百种也不甘落后地紧随而来。
白子画本能地把花千骨立即护在身后。“师父,这些都是小骨的好朋友。”花千骨的莺声打消了他的疑虑。灵兽神鸟围绕着二人蹦跳飞舞,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着欢悦。
白子画惊讶地见他的小徒弟对鸟兽群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眨眼之间,神兽神鸟化作几百道光束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骨,你这是……”
“嘻嘻,师父,我让它们去找食材了。”花千骨继续拉着师父的袍袖走向另一座别馆,娇笑着解释:“小骨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家了,原来的那些东西虽然不会变质,可是怎么能拿来招待师父大人呢,当然要取新鲜的呀。”
还没到别馆前,已经有鸟兽陆续回来,只见它们把新鲜的瓜菜果蔬运来,又把旧的搬走,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一只白色神猿捧着用紫玉钵装满的桃花恭恭敬敬地送到花千骨的手里,青鸟衔着一朵散发着迷人幽香的淡蓝色百合,亲昵地插在她的云鬓,然后欢快地盘旋一圈飞走。待两人踏入别馆后间的厨房时,所有食材已经整齐地分类码放好,那群灵兽神鸟这才依依不舍地纷纷退了出去。
花千骨进门就开始忙碌,边仔细地清洗桃花边道:“师父先到前厅歇歇吧,小骨一会儿就做好,哪能让您待在厨房呢。”
白子画环顾四周,找了个锦礅坐下:“无妨,为师在这里陪你就好,没想到小骨不仅善于厨艺,还懂得御使灵兽,真让为师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些都是上古的神兽神鸟,随便哪一只都修行了万余年极为罕见,灵力修为不可估量。虽多为祥兽但性情却各有不同,有些甚至可以说是桀骜暴躁,御使一只尚且艰难,上百只不同种类、甚至彼此之间可以称为天敌的物种能够如此和睦相处,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一人,那是怎样的惊世骇俗。
花千骨眨了眨眼:“小骨与生俱来就有与万灵沟通的能力呀,管理神兽也是我在神界的职责之一。其实‘驾驭’灵兽,不仅依靠法力,更重要的是心。万物皆有灵性,只要让它们相信,你是真的喜欢它们,拿它们当朋友,当亲人,它们自会有百倍的回应。小骨刚才说了,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我这个朋友帮忙,小骨从没有驾驱、御使之心。人与百兽相比,人心太复杂了,反不如这些生灵干净纯粹,付出一点点,它们却倾尽一生当你是它的全世界。”
白子画点头暗暗赞许,不论贫富贵贱,不分同种异类,只用一颗真心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那么的干净纯粹,不求回报,不藏私心。这才是小骨让他倾覆了千年道心,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将冷寒冰融为春水的原因之一。其实何止是他,异朽阁的东方彧卿,那个带着记忆经过无数次轮回,机关算尽,无所不知的阁主,可以为小骨最终放下仇恨,为她五识具丧尸骨不全;妖魔两界的圣君杀阡陌,可以为她放弃争夺洪荒之力的机会,为她毁掉最珍视的美貌耗尽功力沉睡,就连人间的帝皇孟玄朗也是肯为她倾举国之兵守护,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她那颗不蒙微尘的善良真挚之心吗。
“师父,吃饭了。”小徒弟一声柔柔糯糯地呼唤,打断了白子画的沉思。
迷魂百果肉、天机蜜露羹、翡翠醉冰莲、小炒黄花芯……十几种菜肴都是他所熟悉的,当然还有那少不了的桃花羹。
“好吃吗?”花千骨满眼期待地问
“好吃!”白子画细细品尝回味,真心诚意地答。
小骨的脸上瞬间如得到了万千珍宝似的绽开笑容:“师父喜欢就好。”
像在绝情殿时一样,小骨不停地往师父的碗里夹着菜,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师父多吃点。”
白子画挑眉:“小骨,你是想把为师吃成胖子吗?”
小徒弟弯成月牙眼:“不会啦,我师父永远玉树临风,潇洒飘逸,画中之仙,比我们神界公认的月神哥哥还帅还美。”
白子画被小骨夸得玉面微红,很早以前,他就在小徒弟的呱噪面前败下阵来,把一贯坚持的“食不言、寝不语”抛到了海里。
“修成仙身就可以不食五谷,小骨早已成神,还要每天吃饭吗?”
小骨往师父的碗里又夹了片蜜枣嫩藕才道:“众神都是不需修炼的生而为神,自然不需要吃饭,小骨只是为了饱口舌之福而已。其实不只是我啦,众神无聊的时候,经常会找各种理由跑到我这里‘蹭饭’,隔个三五天还会集体小聚,所以小骨才变得像个小厨娘。神与天地同寿,每天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单调的日子,吃饭就和小骨经常去哥哥姐姐们那里捣蛋一样,都是让生活多一点色彩、一种乐趣,不然这千万年的日子该多乏味呀。所以父神才不责怪我,因为他知道,那些被搞怪的神,没有一尊会真的生气。”
白子画深有同感,他的千年清修也是这么被打破的。
“小骨的父神母神是那一尊?你是什么神?”
咽下碗里最后一口饭,小骨觉得此时的师父比她还像好奇宝宝,难得换她来解惑:“嘻嘻,师父怎么才想起来问啊?小骨是女娲的后人,自然父神是伏羲,母神是女娲啦,我是他们最小的女儿,因为生来就有创物、修复、滋养万物和与有感知的生灵沟通的能力,所以被封为‘万御天尊’。”
两人说话间已经把饭吃完。小骨带师父来到正厅,又开始弹指点火烧水,清洗茶具沏茶,待为师父斟了半杯后,才双手托腮笑意盈盈地闪着大眼睛望着自家师父。
白子画细细品了一口,顿觉齿颊留香。看着从醒来就一直为他忙忙碌碌的小徒弟,哪有一点神界小公主的傲娇,再回想前世的小骨,那个从十二岁就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天壤之别的身份,同样孤单的身影,是不是竟有着相似的命运呢?于是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传闻众神消亡,只剩下小骨一人,是真的吗?”
花千骨连连摇头:“众神没有消亡,神的一魂、一魄、一缕神识、一根神骨都可重塑神体重生,只是根据受损的程度,需要重生的时间不等而已。包括父神母神,众神现在都在神界的不同地方沉睡,可是他们伤的太重了,不知道还需要几千几万年才能醒过来。当年神魔的最后一战,因为敌众我寡,拼得同归于尽。众神怜我护我、又因我不善攻击类法术所以始终挡在我的前面,没想到最后的我,却要面对妖魔方仅剩的、实力最强的妖神,幸好他也身受重伤疲惫不堪,是我的那些神兽朋友,拼了几十条性命才打败了妖神,保住了我这个最没用的神。”
说到这里,花千骨似乎回忆起了当时惨烈的场景,泫然欲涕,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当时的战场一片狼藉,我也受到重创,可惜身边再无一神可以依赖,只得勉力以十方神器封印了妖神,收集了众神所留下的神识、神骨、残躯、魂魄,把他们安置在适合各自重生恢复的聚灵之地,又用神界的至宝和我几乎全部的神血作法,修复了因战争给六界造成的疮痍。这些过程耗尽了我全部的神力、神血、修为,最后昏死在梦境之海。沉睡万年后醒来的我,留下神身神识继续恢复法力,魂魄离体去替父神母神守护六界,也因而有幸遇到了师父。可惜小骨没用,不仅没尽好神的职责,还阴差阳错地成了妖神宿主,连累了师父,害得六界不宁。都怪我平日里太过偷懒没有好好修炼,我真是,真是太失败了。”
通过小骨的叙述,解开了白子画对于神界的疑问。见她神色黯然,连连自责,不禁想起了蜀山力战七杀的小骨,太白山独用流光琴御敌的小骨,舍死忘生收集神器为师父解毒又独闯墟洞的小骨……桩桩件件,这个孩子,总是在用单薄的肩膀倔强地承受着不堪地重负,执着地保护着身边每一个人。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轻言安慰:“小骨没有连累师父,更不是最没用的神。造物修复,滋养大地,使六界得以继续繁衍生息,这是何等的了不起。洪荒之力若落在他人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小骨在没有神力加持的状态下进入轮回,自然与凡人差不多,却能凭着你本性的善良没有完全被妖力控制,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父神母神,还有疼爱你的那些众神,一定会因你而感到骄傲,为师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