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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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击着上班族内心的烦闷,时断时续的滴答声,把人们眉间的皱痕加深。
青褐色的天空,氤氲着绵绵的云气,仿佛雾霭般的迷硕,细雨的手掌撕不开这云霭的韧性,只能割开一小道隙缝,下不尽的雨水,强大的力量被隐忍着,更是给人的情绪蒙上一层窒息的沙缦。
我坐在办公桌前,专心整理报告,上次的婚礼筹办还算是成功,我必须要把它理成数字,交给我的上司——温媛。
抬头,对面的晓阳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锁了一个结。
我和晓阳同在一家婚礼筹办公司上班,办公桌也是面对面,而温媛是我们的上司。
温媛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是一个女强人,不过,人倒是很温和,对待我们这些下属也很好。
终于做好了报告,我把报告发到温媛邮箱后便甚是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对面的晓阳抬起头,看到我伸懒腰的动作,对我微微笑了笑。
“未央,今晚我们早点回家吧,哥哥说会给我们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十年前的晓阳留着一头清新利索的中长发,发梢有致地散至肩膀,染成了栗色,很精神。化了淡妆的面容携着明朗的笑容,笑靥如花。
十年的光河真的能够洗净很多很多,晓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沉默的小女生,职场的生活,沉默是必须丢弃的大忌。现在的晓阳,微笑时的模样让我想起欧美电影里的美丽女郎,自信而又大方。
我抬头拂了拂额头散下的刘海,把它整齐地拂向了一侧,喝了一小口咖啡,问到:“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哥哥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案子,赢得很精彩。”提起莫禾晨,晓阳眼眸盛开的笑容便会添上愈加温暖的笔触。
莫禾晨成了时下小有名气的律师,前几个星期还被《城市周刊》评为中国冉冉升起的新星。报纸上的他西装革履,潇洒清晰,仿佛在午后梧桐茶里淌过的青叶,干净依旧,又增了几笔干练稳重,标准的职场精英。
我对着晓阳轻轻一笑,笑容融不进心里:“嗯,反正我现在也完成任务了,晚上可以早点回家。”
窗外烟雨依旧,天青青,无处逃脱雨水的洗掠。然而,天洗不净青褐的脉搏,雨也离不了这不温不热的韵律,像死水一样压抑地从天而落。
我的心脏,渗进了天气郁郁的毒药。
十年,微笑更多的就只成了一项标志,是处世待物的基本礼貌, 仿佛笑不入内心深处。化自心底的笑容早已被十年前的那个男生带走,远远的,十年不曾回眸。
“未央,”晓阳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的严肃,“今晚如果妈妈再催你嫁人,你就暂且先答应着,好吗?”
十年后的今天,我二十八岁,这十年里,我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甚至连男人都接触得很少,原因只有一个,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十年也走不出我爱情的人。
夏君琦,你现在还好吗?
“嗯,不会惹她生气的。”妈妈在一年多以前得了胃癌,由于害怕医院的冰凉,她一直在家疗养。
胃癌晚期,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她以前对我怎么冷淡无视,现在她患上了晚期胃癌,我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或许,不是多少,在夜里想起都会哭泣,现在,连我唯一的依靠都要离我而去了吗?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君琦,你却不在我身边,对你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十年前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今的你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正想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是温媛,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草草跟晓阳说了一下,我便去了温媛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温媛眉头轻蹙,美丽的大波浪卷发,长长垂至腰际,浓而不艳的妆容十分精致高雅,一身黑色的长裙,干练中又透出女性的温婉,一点都看不出她是几年前死了丈夫,如今一直未嫁的女人。
温媛的丈夫死于空难,当时她还在公司“挥斥方遒”,看到报纸上关于她丈夫乘坐的飞机发生空难的报道时,她整个人一下子就软了,瘫倒在地上,泪水不止。
温媛丈夫死后,她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用她的话说:“就算我和老公不在一个世界,我们的爱情却是没有界限的。”所以,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让远在天堂的丈夫能够时刻看到自己漂亮的模样。所以,她拒绝一切的追求,因为她的丈夫永运活在她的心里,永运活在他们的爱情里。
见我来了,温媛抬头对我温柔地笑了笑:“未央,我看了你关于上次婚礼筹办的报告,我很满意。”
“谢谢。”我同样回了温媛一个微笑,与其说是上司,温媛倒更像我的闺蜜,在我想念君琦的时候,都是她开导我一步步走过来的,“我会好好努力的,争取向你看齐。”
不得不说,温媛是全公司女职员心中的偶像。
温媛递给我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笑容轻柔,“这个案子你来做,这次的客人是花了大手笔在婚礼上,你好好干,这次要是做得让客人满意,你离升职就不远了。”
我接过文件夹,朝温媛“嗯”了一声,告别后便出了办公室,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大多数夫妻就算负债也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不知道这次这位有钱的新郎又会花多少钱在婚礼上。
我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禁心里涌现一丝苦涩。戒指是君琦向我求婚时送的,十年了,我一直把它戴在无名指上,时刻提醒自己,我林未央是夏君琦未来的妻子,君琦他会回来的,会回来娶我的。
可是,君琦,十年的光景似乎可以把一切打磨,如今,我的爱依旧,而你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我的办公桌,晓阳看着我手里的蓝色文件夹,说到:“刚才温媛说让我协助你做这次的案子,客人倒底是个什么身份?”
“不知道,我还没看呢。”我回过神来,坐下,刚准备翻开文件夹,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拿开放在文件夹上的手,接通了电话,是莫禾晨。
“未央!妈妈不行了!快来仁德医院!”电话里,莫禾晨的声音急促而又沉重,像是一枚重型炸弹,一下子让我愣在了原地。立马反应过来后便连忙挂断电话,眼眶已是湿热一片。
急忙向晓阳说清情况后,我们两个便奔出公司打车,连假都没来及请。,
泪水肆掠,拂过我苍白的脸颊。
不行了?什么叫做不行了?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现在也要离我而去了吗?在这样的情况下离我而去?
仁德医院
我和晓阳到达的时候,妈妈正在抢救室抢救,外面站着爸爸和莫禾晨,莫禾晨的神色并不好看,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打赢官司的律师新星,爸爸也是一脸的倦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自从妈妈被诊断出胃癌晚期,我工作狂的爸爸竟然不再理会公司的状况,全心全意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对妈妈几乎是有求必应。
“怎么样了?”我拉着莫禾晨的手臂,泪水把哭腔拖出,“她怎么了?我妈妈她怎么了?”
莫禾晨一下子把我揽在了怀中,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旁若无人,“别慌,妈妈正在抢救,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未央别怕。”
莫禾晨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地安慰我,语气里满是温柔,超越兄妹之情的温柔。
而晓阳和爸爸此时只是保持着沉默,似乎并没有觉得莫禾晨这样子抱我有什么不妥,也是,在爸爸眼里,我应该只是莫禾晨的妹妹,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哥哥抱着妹妹安慰也算天色已不早正常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总算是抢救了过来,只是不能再留在家里了,必须在医院接受随时观察。
看来,今晚的“庆功宴”该是告吹了。
安顿好妈妈,天色也已不早,落霞的绯红在天际染开,晕出黄昏时分的景色,病房里散落的微弱阳光都带上了橘红色的气息。
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我、晓阳、莫禾晨还是回了家,正常过活,只留爸爸一个在医院照料。
妈妈说,即使她病重,生活还是要向前,不能耽误了我们几个孩子的工作。
当然,她还是和我说了结婚的事,我没有反驳,只是答应着,说着一切由她。
似乎她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离开病房,我却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似得面无血色,泪水又一次沾湿眼眸,无助感袭来,我像傀儡一样地行走。
晓阳和莫禾晨只是静静地跟在我身后,并没有说些什么,他们知道,此刻,我最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安静。
抬眸,一个身影在远处从我眼前走过,熟悉又陌生。。。。。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剪裁合身的西装上,修长伟岸的身影在充满药水味道的医院里,显得孤傲而又英挺。我只能看到远处的他的侧脸,完美的曲线把帅气勾勒得完美,职场新贵的男人气息,成熟的味道下怎么也隐瞒不了他妖孽的本质。
我在原地愣了几秒,记忆夹裹着情绪再一次湿润了我的眼眸,直至男人快要走离我的视线,我才叫喊着追寻那个背影跑出医院。
“君琦!”叫喊声在喉咙里哽咽嘶哑,视线终于模糊在泪流不止的瞳仁,我在身影背后奔跑,我在十年未曾相见的百般情绪中奔跑,我在回忆倒涌的暗潮中奔跑,像个疯子,狼狈不堪的疯子,“君琦!君琦!夏君琦!”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里的夕阳把温暖柔和的光泽沐浴在夏君琦身上,我的心不禁颤了颤,十年如一日地,我还是喜欢夕阳打在君琦身上的模样,很温暖,很温暖。。。。。
即使近黄昏,我也要携着我的夕阳,温暖你的眼眸,君琦,你能听得见吗?即便无法在一起,我的爱却始终在你身旁,就算,我将去另外一个地方,也要看着你快乐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