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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五虎闹浙东(1)

英军架设好大炮,准备进攻。突然之间,他们发现冲上来的不是清军,而是一群虎头人身的怪物。当这些怪物冲到了英军身边时,英军才看清楚,原来清军所有士兵都戴着一顶虎头帽,各式各样的都有,像什么白老虎、黄老虎、黑老虎、飞天虎,各式各样,千奇百怪。这可怎么办?

璞鼎查的困惑

相对于余步云,璞鼎查打了一系列的胜仗,颇有点风卷残云的意味。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场一边倒的战争,给他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尴尬。即使清政府战败了,战到无以复加的境地,也没有人来和他谈判,义律一直担心的事情,在他身上真实的发生了。

在镇海之战刚刚结束时,当时被逼入绝境的余步云曾经派陈志刚送去一份照会,希望能够跟璞鼎查和谈,此时正值璞鼎查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把这份照会当回事,而是挥兵杀进了宁波。

到了宁波之后,他才傲慢地给刘韵珂和余步云回复,说当时收到照会时,英军已经在前往宁波的路上,他没能来得及布置,就已经攻下宁波了。如果大清想要和谈的话,现在可以派钦差大臣,或者全权大臣前来议和。

在这份照会中,他还附上了海军司令巴加、陆军司令郭富的照会,声称如果不按时限缴纳银两,英军就一举攻下杭州。

这当然是恐吓,璞鼎查把自己的姿态调得很高,妄想以此增加谈判的筹码。可是这份照会如同泥牛入海一样,音讯全无。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敢跟他和谈了,甚至连胆大妄为的余步云,在他攻下宁波之后,也绝了自己和谈的念头。

璞鼎查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站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一连给刘韵珂发出了六道照会,郑重声明自己可以跟大清谈判,可以议和。可惜他太不了解天朝的国情,太不了解儒教的传统,谁又敢在这种时候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当汉奸卖国贼。

为了吓唬刘韵珂,璞鼎查在10月20日,12月27日以及1842年的1月12日,连续挥军攻克了余姚、慈溪和奉化三座城市。可他除了赶走这里的清军,骚扰当地的百姓之外,连一封照会也拿不到,连一位大清官员也见不到。

义律的预言,在一步一步地实现,军事胜利了,谈判却朝着失败的方向演化。

没有办法,璞鼎查在攻下三城之后,又退了出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士兵去把守这三座城市,他根本无法再继续占领城市。

现在,他已经连续占领了香港、厦门、定海、镇海和宁波,每一处都需要派兵驻防,每一处都显得如此重要。如今他已经无兵可派,无兵可守,甚至连一点点机动的军队都拿不出来了。

他当然想一鼓作气攻下杭州,他知道,只要攻下杭州,清政府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绝对会再派大臣前来和谈。就算清政府不加理会,苏杭附近繁荣的市场,丝绸茶叶,都可以让英国商人,以及英国政府赚得盆满钵满,可就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胜利,他都只能连声叹息。他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窘境。

香港和定海已经是自由港了,厦门也肯定不能放手,在英国政府的训令里,这三处是指定的通商口岸,必须派兵驻守。万一将来谈判破裂,英国也可以用既成事实的方法,实现这三个口岸的通商。

镇海位于宁波和定海之间,既是宁波的门户,也是定海的门户,所以镇海也是不能撤防的。想要攻击杭州的话,又怎么可能放弃宁波,难道要深入敌境,连个后防基地都不要了吗?

没有机动兵力,什么事也干不成,万一清政府把这件事情拖下来,给英军来个不管不顾,难道就永远守着这座宁波城吗?

比起军力,更加困扰璞鼎查的,是英军内部的矛盾。攻陷宁波的时候,英军在银库里缴获了16万两白银,还逼着宁波的市民交纳了10%的补偿金,之后,英军士兵急红了眼,他们在宁波开始大肆抢劫。璞鼎查在刚开始时,没有禁止士兵的这种行为,他没有想到,他的这种纵容,被宁波本地的匪徒抓到了机会,于是更大规模的抢劫发生了。

为了这件事情,郭富和巴加与璞鼎查发生了严重分歧。在郭富看来,宁波是主动投降的城市,宁波之所以会主动投降,就是因为英军曾经保证,不对居民进行骚扰。现在这种抢劫行为,严重损害了英国政府的形象,让英军看起来更像是一群强盗。

郭富曾经强烈要求璞鼎查,应该把本地的抢劫犯抓起来,搞好宁波的治安。璞鼎查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璞鼎查根据当年定海的实际情况,任命了郭士立为宁波市长,由郭士立出面将抢劫犯抓捕,送往香港做苦力。可是郭士立却犯了一个严重错误,由于他不太了解宁波的情况,所以他将大量工作委托给一位妓院的老板——余德昌。余老板为了给英国主子卖命,竟然组织了一个40人的间谍组织,专门为英军刺探清军的情报。还提供了一份宁波富人名单,这等于让英军知道了抢劫的对象。

更糟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由于英军在镇海之战中,开炮轰炸了县城,导致大量无辜百姓丧生。再加上裕谦曾经在镇海组织过大量的义勇,基层的抗战组织已经比较完备,于是大量的敌后游击队应运而生。他们投毒暗杀,无所不用其极。只要遇上落单的英军,就把英国士兵装在袋子里,之后剥皮抽筋,凌迟肢解,搞得驻防英军惶惶不可终日。

为了报复,侵略者露出了残忍本性,他们发现装着英国士兵的袋子之后,血洗周围的村庄,把老百姓抓起来,排成一排,当作射击和练刺刀的靶子。

对于璞鼎查来说,坏事可谓一件接着一件。战事陷入了泥潭,英军内讧,又跟当地百姓陷入仇杀的怪圈。紧接着,英国政府换界了,新上任的外相,是璞鼎查的老同学,虔诚的新教道学家——阿伯丁伯爵。

巴麦尊希望用强硬的态度对待中国,他主张发动了鸦片战争,也得到了英国商人的支持,可惜他赢了战争,却失了民心。9月份的大选,英国民众用选票将他赶下了台,政府换成了温和的托利党来执政。

这位新上任阿伯丁伯爵极度厌恶战争,对扩张英国的殖民地不感兴趣。他一生当中曾经多次设法平息英国和其他国家的纠纷,被人称为软弱的首相。晚年退休以后,他对自己没能阻止克里米亚战争而寝食难安。

上天有时候很奇怪,义律遇到的是强硬的巴麦尊,而璞鼎查碰到的,却是软弱的阿伯丁。

现在,阿伯丁取代了巴麦尊,成为了英国的新外相,整个政府都换成了主和的托利党。对于这位老同学的思想和做派,璞鼎查十分清楚,他知道,英国对华的强硬政策,很有可能就此转向,自己一连串的军事行动,也有可能会失去支持。虽然战争是由议会决定的,阿伯丁只能执行,不能终止,但如果他在暗地里抽了自己的薪火,也并不是办不到。当务之急,就是要想方设法,快速结束这场战争。

偏偏此时已经进入了冬季,这一年江南又特别的寒冷,北风劲吹,大雪纷飞,不光是英军无法继续进攻,连准备反攻的清军也同样被冻僵在军营里,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璞鼎查于1842年1月回到了香港,他要重新组织力量,等冬天过后,就要迫使清政府签订条约。

璞鼎查这次返回香港,使他彻底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他的这种思想转变,不光是改变了鸦片战争的走向,更改变了中国的命运。

如今的香港,已经被英军占领了半年,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自由港。当年义律作为全权大使时,曾经任命凯音为警察局长,遵臣为第一任行政长官。所有的船只,无论是中国的、英国的,还是其他国家的,都可以自由进入香港贸易,在这里,贸易将得到英军的保护,而且这里没有一分钱的税收,也没有任何的贸易限制或是人身限制。

1841年6月14日,在义律的主持之下,英军在澳门对香港岛上的荒地进行了拍卖,期望通过卖地获得发展资金,也希望通过商人来开发香港岛。这一次共卖了39块地,总计约40万平方米,一共卖了3033磅。

其中,颠地的宝顺洋行获得了湾仔地区,而查顿的怡和洋行购买了东角,也就是现在的铜锣湾东角道、怡和街、渣甸坊一带,当初的名字叫勿地臣角,是以查顿的合伙人马地臣的名字命名的。

土地售出之后,香港以移山填海的方式,建设了一条4英里长的公路——皇后大道。当璞鼎查返回香港的时候,沿着这条公路已经开设了二十多间妓院,其他如海味店、办馆、杂货店、洋货店、茶叶庄、腊味店栉比鳞次。鸦片、茶叶、棉花、洋布,这里应有尽有,美国、法国、荷兰的商人们不断地拥入,行政大楼维多利亚城也已经基本建设完毕,这一年香港的贸易总量,达到了空前的13.63万吨。

没有人不惊叹香港取得的成绩,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小岛,会成为东西方贸易的枢纽,会成为一颗举世瞩目的东方明珠。

皇后大道原名是女王大道,由于中文师爷的翻译,误将女王大道翻译成皇后大道,结果这个错误的地名就一直沿用至今。这条四英里的公路,实际指的是现在的皇后大道中。早期皇后大道的名称是大马路,是因为有人在这条道路上驱驰马车而得名,后来建设的坚尼地道为二马路,宝云道为三马路。

按照英国政府的事先规划,定海才应该成为最重要的港口,而不是香港。可是现在香港依靠着它的地理优势、人才优势,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它的成功让所有的人为之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就在璞鼎查为了香港还是定海犹豫不决的时候,阿伯丁的训令到了璞鼎查的手中,阿伯丁说:

我知道你们打了胜仗,可是你却没有达到我们的目标,我十分清楚,如果你继续攻击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我们永远都无法签订合约。我们要的不是战争,而是和约。如果中国皇帝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你应当和他签约,不要再打仗了。我对以前的条款进行了修改,你根据新的条约执行吧。

一、清政府必须赔偿焚烧的鸦片,这一条不能变;

二、行商欠英国商人的欠款,也必须清还;

三、关于此次远征军的军费,这个可以通融,操作可以由你来完成,但不能在这方面进行太多的纠缠,万一赔的钱不够军费,也不要过于争执,不要因为这事影响谈判。

四、英军占领中国的领土,并不是英国应该得到的,如果清政府同意增加几个口岸,我们就应该把占领的地方还给中国。但是有一条,所有新开设的口岸,必须有英国官员进驻。

五、除了香港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定海。定海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你可以把它当作筹码,来跟清政府谈判。但是英国不能占领定海,就是因为这个地区十分重要,又是人口的密集区,如此近距离地跟中国人接触,会引发中国百姓的抵触情绪。你知道,中国人是一个很奇怪的民族,他们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所以不要跟他们起争执。

六、你要记得英国政府开战的理由和目的,我们是为了今后稳定的贸易,并不是要占领这个国家,这是战争的宗旨,其他的由你自己决定。

阿伯丁的意思很明确,必须用最便捷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而英国机密委员会和陆军部也认为,有必要扩军,以便更快地结束中英之间的这场战争。

印度总督因此忙了起来,他要准备援军和资源。他准备了六门二十四磅大炮,两门十八磅大炮,上千百枚霰弹,数百枚开花炸弹。陆军使用的野战炮全部配有可移动的炮车,有些甚至要配备马车。

除此以外,这批援军将拥有25艘战舰装载668门大炮,有14艘轮船载炮56门,还有测量船、医护船等辅助船只9艘,60多艘运输船。地面部队,陆续增援的有马德拉斯土著步兵第2团、第6团、第14团、第39团、第41团,英国皇家第98团的800人、第18团、第26团、第49团、第55团,还有孟加拉志愿兵团、工兵、炮兵等,仅是步兵就有1万名,如果加上炮兵部队,陆军增援人数达到了空前的一万两千人,整个在华英军人数更达到了两万多人。

所有部队在新加坡集结待命,准备开赴中国战场。以当时的军事差距来说,这样规模庞大的军团,不光能够打赢一场战争,简直可以摧毁大清王朝。

为了建设一个稳定的大后方,璞鼎查还在印度总督的支援之下,在香港建立了一个医药仓库,库中储备了大量的药品;建立了一个储备库,其中储备了上万套衬衫、袜子、军帽、毛毯等等;还建立了一个粮食库,其中储备了上万人一年的粮食。

璞鼎查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只等天气转暖,就要把整个江南变成一片火海,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考虑攻打北京。阿伯丁的训令原本很明确,要尽快地缔结条约。但陆军部和机密委员会,却希望以扩大战争的规模,让清政府无条件地选择和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侵略者已经在所不惜了。

当时英军很多部队是新加坡集结,开赴中国战场。不过这些士兵并不是一次成行的,据《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所述,1842年5月-6月,集结的兵力有6749名,6月5日之后,陆续集结的还有5千多名。

道光的决策

直到现在为止,坐镇北京的道光皇帝,依然没有明白英军的意图。对这个七万里外的敌人,他到现在一直显得混混沌沌,不知所措。

当初他任命林则徐禁烟的时候,就曾经一再叮嘱林则徐,要避免引起夷衅。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害怕与洋人的这场战争,他只是出于大清财政的考虑,以及吝啬的天性。他觉得战争会让大清陷入泥潭,会使本已不堪的财政陷入困境。

直到英军攻占定海,抵达白河口的时候,他又认为洋人无非贪利,无非想要追讨商欠,以及索要鸦片赔款。他认为鸦片本来就是违禁品,绝对没有照价赔偿的道理,但为了平息洋人的怨气,他撤职查办了林则徐,委任琦善为钦差大臣,力求缓和双方的矛盾。他从来没有想过割地,也没有想过改变现行的通商体制。所以当琦善割地赔款的消息传来,他怒气冲天。在他看来,如果不剿杀这些贪得无厌的洋人,他们就会得寸近尺,更加肆无忌惮。

七省赴援,三百两军费,他没有想到,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换来的只是一场败仗。当他看到奕山、杨芳的战报,知道败局已定,绝无翻盘可能的时候,他独自咽下了这枚苦果。

他默认了广州恢复通商,默认了用国库偿还商欠(他并不知道这是广州的赎城费),他心想这些商欠总会由行商们偿还官府,所以倒也没太上心。当然他的心里十分怨恨,要知道大清的声威在这场战争当中,被洋人羞辱得无以复加,偌大的天朝因此威望扫地。

为此他将琦善抄家革职,将伊里布撤职查办,加上前期已经革职的林则徐和邓廷桢,大清朝总共八名总督,换掉了一半,三大名臣无一幸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养了这样一群窝囊废。

为了宽慰自己,道光皇帝以天子之尊,竟然说出了,夷性犬羊,不值与之计较的话。

在道光皇帝心里以为,通商了,也赔款了,香港实际上也被洋人占领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下令,沿海各省撤掉兵勇,节省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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