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千年以前，战乱迭起的春秋朝代。那时候他是一国之主，是脚踏半壁山河的君。
那时候，他是勾践。吴越鼎盛之时，他胸有志气，却安于现状。他也好美色，也爱奢侈，却不过度。在吴越一战之前，他不是一个明君，亦不是一个昏君。彼时他不过是要做一个平凡安逸的君主，静静地守着他偌大的半壁江山。
有一日宫中的管事送来一副画像，是一位女子。他缓缓展开画卷，画中人眉如远山，星目微敛，身穿坠地的华服，玉手攀着花枝。只一个侧脸，青丝微散，唇角含着笑，竟教他看得痴了。
他命人去寻这个女子，不惜重金。派去的人走了整整七日，再没回来。第八日，朝中传来消息，说吴王夫差正在日夜招兵募马，要攻打他的越国。
他不听范蠡的劝阻，硬要先发制人，先派兵打吴国，结果兵败于厮。后来他屈辱求和，夫差却不许。于是他听从大臣文种的意见，送了夫差大批的珍奇宝物，伯嚭向夫差求情，夫差终于将他赦免，未灭他静守半世的越国。
后来的两年，他去往吴国，为夫差做牛做马，终于消却夫差对他的疑心。夫差放他回国，两年来压在他心头的屈辱令他寝食难安。
从前平凡安逸的勾践在梁上挂下苦胆，窗外的春景盎然生意，那是他曾经立志要静守的江山。
后来勾践不再是勾践，夫差还是夫差。那两年受尽屈辱的日子，教他看清楚世道人心，看清楚弱肉强食。
他要复国。从前他只希望越国昌盛如昔，如今他还想要吴国覆灭。
人没有点野心怎么行。
后来他便遇上她。
那一日天色尚好，花木向阳。门外的人说有位女子要见他，他允进来，不消多时耳边便传来铃铛细响。他回身查看，草木盎然间她盈盈而立，眉眼飞扬，唇角携着笑，只一眼，便让记挂了千年。
“民女施夷光，是来助陛下复国的人。”
他犹记得那一日暮色四合，她斜斜倚在他的窗边，口中唤他皇上，举止间却无半分尊敬他的意思。
他是见过她的，越国尚且繁盛时，勾践尚且无能时，他在画中见过她。那时候她站在花木间，只一个倾城侧脸，华服金钗，颦笑间是光华的贵气，魅惑的神情。
在画中是他第一次见她，从此她便在他心里生根。以至于当她再一次闯进他的眼睛时，他一眼便能将她认出来。
即便曾有人说，画上的人是千年前祸国的妖姬妲己。
“你要如何助我？”他抬起平静的眉眼，弯起的唇角是帝王独有的冷嘲。
“皇上可知，古往今来，没有皇帝不喜好美色。”女子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笑得似只狡狐，“吴王也不会例外。”
“你只需将我送予吴王，红颜祸国，一如千年前覆灭商朝的妲己。我不怕做这个罪人。”
那日【河蟹】她的话语犹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他惊异于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心计与气魄，为了灭吴竟向他主动请缨，自己演这出美人计。
那日入夜，案上的烛火摇摇欲灭。勾践望着房梁上他亲手挂上的苦胆，忽然笑一笑，声音低不可闻。
“你说古往今来的皇帝都好美色，吴王也是……”
“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