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离带到吧台前,宋离和苏萝对视了一下,然后便对正兀自喝酒的朝南说:“朝南?你也在这儿呢。”
朝南心下暗自一惊,却痕不留痕地转过头,正想回答宋离,却发现她双手挽着北歌。
哑然。
北歌回过头,见是朝南,也一怔。但随即又淡淡地撇开,看向另一处。
朝南也默不作声,举起杯中的酒,仰首一口饮尽。这就是苏萝约她来这儿的原因吧。
她站起身,欲离开这里。
然而宋离却悠然道:“别走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块儿喝一杯嘛。”
朝南淡漠一瞥,冷笑,“和你一起,我嫌脏。”
“哟,嫌脏?到底是谁更脏呢?”
这句话,原本是宋离听到林卓的事后随口一说。但是在朝南看来,却像是在说她和陆游的事。她抬头看向北歌那双淡漠的眼,“你……竟然告诉了她?”
北歌却沉默。他现在最不愿提起的就是那件事。他撇开头,依旧不看朝南。
宋离却像逮着了猫腻,趁机煽风点火。“朝南,看不出来你这两年人变得温顺了,原来是因为照顾男人照顾得多了啊。”
“你******再多说一句话老子照样像两年前一样把你打得半死不活。”犀利的眼神,狠狠地对准宋离。
“是么?那你试试。”宋离继续挑衅。
她早已知道,朝南的弱点便是容不得别人挑战她的自尊。你有多孤傲,朝南,不过也是在自尊脚下爬行的可怜虫。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你还会这样。她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是对朝南的挑衅,也是胜利在握的笃定。
果然,在这一句话说出口的下一秒,朝南便扬起手,朝宋离的脸狠狠地扇过去。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可是,却感觉很痛快。宋离捂着半边脸,身体重心不稳,一头跌进北歌的怀里。两年前,朝南你打得比这次狠几十倍吧。回忆渐渐漫上心头,干枯的眼中,被一汪汹涌的海水倒灌。她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北歌接住宋离,看见她脸上红火的五个手指印,只觉得怒火中烧。他冲朝南大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就是疯了!”
“你有本事再打一次试试看!”
“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完,朝南就从吧台上拿起刚刚的酒杯,走上前向宋离砸去。
“啪——”在酒杯还未砸到宋离身上之前,一记响亮的耳光抢先扇在她脸上。
北歌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重重地喘着气,刚刚那一巴掌,用尽了他整个力气。他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情对着朝南扇下那一巴掌的。他想自己或许是疯了,他那么爱这个女人,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打她。
那一瞬间,时间凝固。宋离,苏萝都怔怔地看着这个场面。他竟然打了她?他们不是那么相爱么?
角落里,林卓眼里怒火升腾。那个男人,竟然打了她?他怎么可以打她?她是他林卓爱着的女人。
所有人都有惊讶的权利。但是只有一个人才有悲伤的权利。
火辣的疼痛在脸上蔓延,连同一起疼痛的,还有心。锥心的疼。她感觉自己陷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身体被灼热的火烧得好疼,她拼命地呼喊,她好疼,真的好疼。可不可以有人来救救她?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她听到一些人在笑,狂妄地笑,取笑她的痛苦。原来她的疼,在别人眼里只是戏子的演绎。然后她听到她自己也对自己笑了。笑得昏天暗地,山崩地裂。
心,痛死了。烧成灰,弥散在空中。她的眼泪,悬在眼眶,却没有流下来。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同样一脸挣扎的看着自己的北歌。
笑了。
“你……打我?”朝南看着北歌。
北歌唇角微张,想要说什么,却又选择沉默。是的,他打了她。他亲手把魔爪伸向自己深爱的人,将她推向万丈深渊。
然而当他再次张开嘴,准备说话的时候,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脸上。
林卓冲到朝南面前,像一头被惹闹的雄狮,身体如同在弦之箭拉紧弓。“你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要打她?”
北歌踉跄的身体缓缓站稳,抬手去擦嘴角的鲜血。目光落在林卓身上,淡淡地说:“你******管你什么事?”
林卓将早已麻木的朝南拉到自己怀里。看到她脸上红肿的一块,他的心隐隐作疼。对眼前与他对峙的这个男人,他发誓将与他誓不两立。
“她是我爱的女人。”
北歌冷笑一声,“你的女人?你怎么证明?”
证明?既然他要证明他就证明给他看。林卓转过头,扳过面无表情的朝南,嘴唇凑到她的唇边,狠狠地覆上去。
看似那样缠绵的一个吻。他狠狠地吮吸着,伏特加的味道还残留在她的口腔中,他却觉得,如此美好。是多久之前,就预谋着这样一个吻。霸道而温柔,想要这样待她。
还在北歌怀里的宋离,抬眼看了看北歌,唇角滑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坐在吧台上的苏萝,却瞠目怒视。这个场面,不是她想看到的。然而却是由自己一手导演的。她的手用力地握住酒杯,恨不得将它一把捏碎。
而北歌,看着他们缠绵相吻的画面,心痛如绞。
那个吻,太漫长,连时光都觉得慌了。朝南被吻得几近窒息,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林卓,用力地擦嘴。回头,北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一阵慌乱,解释道:“北歌,不是你……”
话还没说完,北歌便冷冷地对她说:“你******真贱!”
你******真贱。
只是一句话,便可让她朝南粉身碎骨。
贱么?是很贱。
很贱地让你代替我去坐牢,很贱地等你回来,很贱地拥抱你、吻你,很贱地和别人上床,很贱地再次打宋离,很贱地被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确实很贱。
朝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冷得让人心疼。然后,她发疯了一样地推开所有人,跑出沙雪。
日暮十分,天却暗沉下来。天边惨淡的云层将夕阳的余晖包裹住,只露出淡淡的一抹橘色。
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奔跑,穿越长长的街道。冬天的时候,也这样奔跑过。那时身边有人陪伴,远阳的手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渐渐传递过来,让人莫名的心安。
只是现在,只身一人,在长长的街道上跟个疯子无异。跑累了,停下来。摊开手,清风过境,虚空张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吞噬。
九城河边,水依旧以平缓的势态流动,水流无痕。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她多想,过着简单的生活,平平淡淡一辈子。若水经年,不再有爱恨牵念。
她曾以为,北歌回来,他们就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然而生活常常出其不意,把他们一步步推入绝境,摔得粉身碎骨。她那么淡漠地疏离着人群,繁华,为的就是找一个心安。可是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么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