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去,望着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的幽州军兵,沉声道:“传我号令,大军自北门徐徐退出,不得慌乱!”
孙乾从西面跑过来,闻言大惊,冲上去扯住邹丹的臂膀,叫道:“将军,这是敌军的诡计,不可轻信!那什么雷神,都是骗人的,我主公说,他们每次都是用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炸开了城门!”
邹丹自然不知道火药是什么东西,心中惊怒:“那刘沙真的是用那东西骗人的?罢了,管他骗人不骗人,他能轻易轰开城门是真的,若非如此,上次管亥怎么就被他轻易夺了城池!我守在这里,最多只能替主公夺了一座孤城,当中还要隔着个冀州,不好管理,倒要面对青州军的强力攻击,说不定以后冀州袁绍一个命令,就把平原接收过去了,他冀州离得近,当然是占尽便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还要干,难道我是傻瓜吗?”
他用力挣开孙乾的手,跑下城楼,跳上战马,大声喝令道:“守门军士不可妄动,一定要坚守城门,不得让敌军攻进来!其他的部队,都自北门退出,不得有误!”
说罢,他打马扬鞭,向北飞驰而去,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我已经在平原大捞了一票,在主公面前也有个交待。现在钱财、粮草、女人都已经抢到手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回去幽州庆功!只盼主公得了那些财物能高兴一点,不要因为田楷之死,降罪于我就好了。”
孙乾站在城头上,呆呆地看着他北逃而去,而身边的幽州军兵也都面有惧色,向北而望,都有逃窜之意,心中惊怒,愤恨郁积于心,咬牙骂道:“邹丹,你这胆小鬼!只敢抢掠屠戮良民,却不敢面对刘沙!”
旁边的幽州军兵听他辱及将军,虽然想上去给他几个大嘴巴,却见十几个壮汉围在他的身边,都是他的忠实手下,便打消了这念头,安心守城,同时努力寻找逃窜之路。
青州军兵在平原城南门外耀武扬威,大声叫骂,却不来攻城,只是一心拖延时间,知道只要待到邹丹自己率军逃出城去,此城便可垂手而得。
平原城北门大开,一支军马狂驰而出。在后面,大批的士兵背着大包小包,乱哄哄地跑出城去,脸上都有恐慌之色,却仍紧紧抓着从城中抢掠来的财物,舍不得放手。
烟尘自东、西、南三个方向扬起,缓缓向平原接近。还未等到这三支大军来到,平原城中,三万幽州军兵已经逃得一干二净,
城头上的幽州军兵也在面如土色的伍长、什长的带领下,悄悄地躲下城去,一个个地溜向北门。纵然孙乾带着部下拼命拦阻,也拦不住这些一心逃走的士兵的脚步,还是让他们下了城,迈开大步,没命地向北方跑去。
天空中,鹞鹰飞翔。那鹞鹰在空中盘旋来去,大声长鸣,为地面上的主人指明敌军离去的方向。
封沙仰头上望,看着那鹞鹰的动作,挥手喝令道:“文则,敌军大队已逃出北门,你可以率军上前攻城!”
他叫自己于禁上前攻城,自己便居中调度指挥全军。既然身边有大将辅佐,便用不到自己上前,亲自去冲锋陷阵了。
于禁闻声面有喜色,忙答应下来,回头喝令部下,一同上前攻城。
上千名巨盾兵自后阵走过来,高高举起木排般厚重的巨盾,向前逼去。
他们本是宋宪部下的士兵,刚从平原城中败退不久,心中都有些郁闷,此刻有了发泄的机会,便不避艰险,在于禁的命令下,一步步地向前推近。
他们手中的巨盾,都是连夜自附近的树林中砍下的大树,稍微削制,用铁钉、绳索牢牢地组装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盾牌,遮挡住了全身上下,以避敌军箭雨攻击。
此时,在城头上的敌兵,已经逃散无踪。剩下的,都是孙乾部下秘密部队,犹自横眉怒目,举着钢刀,防守在城头之上。
孙乾立于城头,已是怒火攻心,乱了方寸,狠狠地瞪着远处的武威王,咬牙想道:“平原城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主公!满城男子,大半已被田楷率军杀尽,抢光了城中年轻女子,带去幽州为奴,这主公治下繁华的平原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这样的城池,就是得回来,主公也要心痛欲死。我回去以后,怎么跟主公说?就说我不但没抢到平原,反而让田楷肆意胡为,把我们那梦中的城池变成了一片地狱不成!最可恨的是,刘沙部下贼兵未曾扰民,倒是我们的盟友,屠尽了满城!而这些暴徒,偏偏是我引进城来的!也罢,今日我便战死在这里,以死来谢主公与满城百姓!”
想到此处,他心意已决,回头向部下喝道:“你们都逃出城去吧!我自己留在这里,对抗敌军!”
部下相顾失色,叫道:“孙先生,你这是何意!敌军势大,你一个人,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孙乾摇头叹道:“平原变成这副模样,我难辞其咎!百姓被田楷屠杀无数,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主公,有什么面目面对平原百姓!你们都去吧,让我一个人等着刘沙,若是上天有眼,让我在乱军中寻机斩了他的首级,我也算死得瞑目了!”
部下面面相觑,脸上渐渐都化为悲愤之色,相视许久,缓缓点头,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回头大声道:“孙先生!既然先生有此壮志,我等不才,也要追随先生,与刘沙决一死战!以我之血,扞我平原!”
孙乾瞪着他们,眼中微有惊愕之意。忽听一阵巨雷般的吼声响起,却是无数人同声大吼:“以我之血,扞我平原!”
孙乾回过头,看到在城墙下面,千余名壮士立于城中,满脸都是悲壮之色,手持钢刀,杀气腾腾,都是自己部下的秘密部队,此时都跑了来,相助自己守城。
孙乾脸上,两行热泪狂涌而下。他缓缓摇头,大声道:“主公训练你们,颇为不易,你们须得留此有用之身,潜伏在城中,以待主公回来!”
他部下的一名头领惨然笑道:“孙先生,现在城中已成此景象,难道刘沙会放过我们吗?只怕田楷屠一次城,刘沙来了,也要再屠一遍城,将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男子统统杀死!我们如猪羊般死在敌军屠刀下也是一死,与敌军轰轰烈烈地战上一场,也不过便是一死,何不浴血杀场,以成就千秋英名?”
千余壮士闻言,同声大呼道:“浴血杀场,千秋留名!”
那头领惨然道:“主公部下已有千军万马,已经用不到我们了。我们只有潜伏在平原城中才有用,出了平原城,便连普通的士兵也不如。现在,就让我们以此身报答主公,重创刘沙贼军,让他们知道我平原男儿的气概!”
孙乾仰天狂笑,泪水流满面颊,纵声长啸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平原城的热血男儿,今日一战,足以千秋留名,永载史册!”
他回过头,喷火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城外冲来的巨盾兵,大声吼道:“既如此,我们就杀出城去,冲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部下千余壮士,轰然应诺。昂扬的战意,弥漫于天地之间。每个人都是杀气腾腾,双眼血红,仿似一群嗜血暴徒一般。
在城外,千余巨盾兵正举着厚木墙般的高大巨盾,缓缓逼近城墙。于禁骑马跟在后面,小心戒备,却未遭遇到意料中的箭雨,不由微微有些惊异。
突然间,城门轰然打开,无数身穿杂色衣衫的壮年男子,举着钢刀冲出城来,似一支洪流般,直向那厚重的木墙冲去!
于禁大吃一惊,慌忙喝道:“长枪兵,上前接敌!”
部下将佐忙带着长枪兵冲上前去,此时,那些冲出来的壮士已冲到了巨盾兵面前,呐喊声震天响起。
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斩在巨盾之上,斩断了捆在圆木上的绳索,却斩不断里面连接的铁钉,只能在圆木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刀痕。后面的巨盾兵将高大的木盾紧紧连接在一起,不让敌军冲入,因此丝毫未损。
孙乾见状,大呼道:“给我砍他们的腿!”
他部下平原壮士闻声立即蹲下身,向下砍去,钢刀自巨盾下方扫过,登时便将几个士兵的脚斩断,惨叫着倒在地上挣命。
于禁大声下令:“巨盾接地,插在地上!”
盾后面的巨盾兵立即将手中巨盾用力下插,底部那被削尖的圆木立时插进泥土之中,组成了一座真正的木墙,挡住了敌兵砍来的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