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可心想继续咆哮以对,瞬间却忘记全部话语,难以自抑的脸红心跳起来。
风义信绕过怔愣的少女,走向门口,海遗星与宫晓夜在那等着,“如果班长大人没别的事了,我要跟兄弟们排练去喽,BYE!”
听到教室门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陈可心仿若刚经历过一场战征般,瘫坐在身边的座位上,轻抚住仍在狂跳不已的胸口,怅然若失。
风义信与海遗星、宫晓夜由三楼下到一楼,经过高一四班的门口向音乐教室走去。
此时,离尘正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走向反方向的教学楼出口。
“你们怎么都这么晚?”站在架子鼓前,一个肤色黝黑面容凶悍的高壮男生,不怒自威地问。
“秀才,你猜今天阿信又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海遗星咧开嘴露出一口白亮整齐的牙齿,将书包丢在门边,上前伸臂搭在凶悍男生肩头。
这被称作“秀才”的男孩叫黑秀明,是高二一班的学习委员,同时也是校学生部长。他是全校永远的第一名,只是敏捷的才思与他凶悍的外貌,实在令人难以联想到一起。也是因他的关系,由风义信为团长刚刚组成的Wing乐团,才能借用学校的音乐教室来做免费练习场。
“你是说李老师被气晕进医院的事吗?”黑秀明挑眉浅笑。
“对对对,这下阿信在我们学校可要加倍风云喽!哈哈……”海遗星夸张的捧腹大笑。
风义信冷睨了耍宝的金丝猴一眼,走到立麦前,看向吉它手空位问:“小熙呢?”
“他不会是第一天来学校,不知道音乐教室在哪吧?”海遗星到乐器存放柜,取出自己奉若珍宝的亮红色贝斯。
“嗨,大家好!”海遗星话音刚落,韩熙已挂着漂亮可爱的笑容出现在门口。
“小熙,你的吉它存在柜子里了吧?”宫晓夜慢吞吞地问,修长纤白的手指却迅捷地在电音键盘上,划出一串悦耳的旋律。
“嗯?你们猜我今天看到谁了?”韩熙放好书包,去取自己的白色电音吉它。
“听说你们班主任,是个刚从师大毕业的美女?”海遗星答非所问的道。
韩熙连好电源,试了下音,“是啊,叫穆雪,一个粉可爱滴美女!不过我说的不是她啦。”
“那是谁?不会还有什么大美女,落到你小子班里吧?”海遗星佯装出一副想要杀人的凶恶嘴脸。
“宾果!被你猜中了,我说的那个的确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我同桌咧!不过是座冰山。”
“冰山?”海遗星瞟了眼风义信,“难道比我们老大还冰?”
韩熙睁大黑亮的双目,点点头,“差不多,至少现在看起来比我们老大还冰!”
海遗星摆出一脸惊愕,张大的嘴半晌没合上。
“是你提过想拉进乐团的那个女生么?”黑秀明抚着鼓棒插话。
“还是秀才最聪明!”韩熙拍手称赞,“就是那个‘叶子’!今天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叫离尘,够酷吧?金丝猴不是一直吵着说我们乐团少个女人嘛,现在算‘天作之合’了吧?”
“好呀!好呀!”海遗星先是扑到韩熙面前,如狂摇着尾巴的小狗般猛点头。
黑秀明瞄了眼一直默不作声,对着麦克风发呆的风义信,抑着笑道:“猴子,你不怕这里再多座冰山,我们会还没到冬天就被冻死啊?”
海遗星呆望黑秀明半晌,才夸张的倒地大笑,“哈哈……秀才,你的冷笑话超好笑的说!哈哈……两座冰山……我们被冻死?哈哈……太有道理了!”
风义信无声无息的一脚踢在海遗星小腿上,才止住他泛滥的笑声,“你们如果真想再加个女主唱进来,我没意见,只是先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配不配与我们为伍。”
韩熙双手捧脸,满目崇拜的道:“阿信老大,我现在觉得还是你最酷,偶像!”
风义信失笑,揉了揉韩熙的红色短发,“小熙,你就找个时间让我们听听她的演唱吧。”
韩熙双手交握在胸口,痴痴笑着,“不如就今天晚上吧,在我上次去的酒吧,应该还能看到她的表演!我们排练完了就去,好不好?”
“好,现在开始排练!”
“YES!”韩熙开心的一跃而起,抱着吉它弹出一串激昂的音符。
3
细碎的丝雨,将清冷的夜色点缀得更加凄迷。
昏暗的酒吧里,烟草味、酒味与女人的香水味,弥漫成独属于这里的暧昧气息。
衣香鬓影,暗香四溢。
唯一与满场昏暗相比下,稍明亮些的小舞台上,乐队已经就绪,等待着下一个登台演唱的歌者。
突然,全场的灯光同时息灭,一束幽蓝色光柱,投射在小舞台孤立的麦克风架上。
原本鼎沸的人声缓缓安静,分散的人群渐渐聚集在小舞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期待的投向光亮粲然的一点。
一个妆容冶艳身姿婀娜的高挑少女,迈着曼妙的步子走到立麦前,没有任何讨好的开场白,也没有献媚的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瞟向黑压压的台下,没有聚焦也没有目标,只有空洞与无尽的凄迷。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瞬间,台下是一片忘记呼吸的沉静。
孤寂凄美的旋律响起,唤回了所有人的心神,如海浪般热烈的掌声响起,在歌者继续歌唱的前一拍停止。
离尘的手指轻缠在麦克风与漆黑的麦架上,美目半阖,轻启朱唇继续唱着:“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怎么开始飞翔。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凄婉悲怆的歌声,没有荡气回肠的气魄,没有声嘶力竭的激荡。轻轻淡淡,婉转悠扬,却令听者的泪,悄然滑落脸庞尚不自知。
直到离尘谢幕下台,场中又亮起昏黄的灯光,掌声才再度疯狂,“安可”声响彻整个酒吧。
“老大,觉得怎么样?”韩熙双手插在宽松的牛仔裤口袋里,一脸凄凄,还未从歌声的魔咒中走出。
风义信无语,怔怔挺立在人群中,冰冷的双眸燃起兴奋的火焰。
见状,韩熙安心地笑了。
“哇,想不到阿信也能沦陷在别人的歌声里!”海遗星如发现新大陆般的欢心雀跃。
“我们去后台。”话才出口,风义信已抬步走向后台。
“老大,不用这么急吧?明天到学校再找她也行啊!”韩熙哭笑不得的跟上去,想不到一向冷酷淡漠的团长还是个急性子。
当五个男生费尽千方百计来到后台时,面对的竟是另一番意想不到的情景。
“叶子,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给哥哥个面子,今天就再多唱一首吧!你听外面的安可声,演唱会也不过如此啦!”酒吧经理一脸讨好,足以媲美古时向皇帝摇尾乞怜的宦官,就差跪地哭诉了。
“我们之前协议好每天只唱一首,你这里是我赶的最后一场,回去晚我外婆会担心。”艺名为叶子的离尘冷冷答复道,抓起书包,决定不换下演出服就直接走人。
扑嗵一声,年约三十的酒吧经理顾不得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就跪在离尘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今天不同往日,实在是有惹不起的人物在台下,他提出让你返场,你就当救我一命,再唱一首吧!我给你双份的钱还不成吗?我的叶子妹妹呀,你别把哥哥往死路里推成吗?”
离尘拧紧眉心,“你这是干吗?”
“妹妹你不知道,那个可是黑社会数一数二的蛟龙帮老大,在全国都叫得上号的!哥哥我是真的惹不起,你不返场,他一不高兴砸了我的场子事小,再把你怎么样了我可承担不起呀。”酒吧经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虽看似低声下气的哭求着,实则丢出了不小的威吓。
离尘正犹豫间,几个穿着黑色西服骄横跋扈的壮汉,已经叫嚣着走进后台。
光头上纹着黑色图纹的凶悍男人,趾高气扬地向着房内廖廖几人喝问:“经理呢?我们老大让那个叫叶子的返场,怎么还没上台?!”
“哇,拍戏啊,怎么弄得跟旧上海滩似的?”与其他四人一同被推到一旁的韩熙咋舌自语。
原本还犹豫着要返场的离尘,见此情景立时忿忿然:“告诉你们那个什么老大,本小姐下班了,要听歌明天请早!”言罢,把书包吊在肩头便向后门走。
“臭婊子,你说什么?!”光头男人上前,一把抓住离尘纤细苍白的手腕。
离尘猝不及防,被扯得一个趄趔险些跌倒,而刚刚还跪地哀求的酒吧经理,此时则噤若寒蝉,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
光头男人抬手,正想赏这不识好歹的小女子一个耳光,却发现手腕已被人钳住。
“你不觉得这样对美女,太粗鲁了吗?”风义信寒气逼人的声音响起,待光头男人怒目转首时,一记铁拳已恨恨揍了上去。
韩熙等人见状也未等闲,立即纷向其他几个凶悍男人扑过去。
霎时,斗室中乱作一团,尖叫声、撕打声、咒骂声、物品碎裂声响成一片。
暂时脱险的离尘,愕然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搞不清楚从哪里冒出的陌生人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终于,一个相对熟悉的面孔冲了过来。
“愣着干吗?还不快走!”韩熙一把抓起离尘,便往后门冲去。
撂倒其余凶悍男人后,海遗星、宫晓夜、黑秀明,赶忙去拉正狠踹光头男人的风义信。
“老大,别打了,快走!一会儿他们其他兄弟赶来,我们就惨啦!”被三人拉着,风义信还是又在光头男人右肋上狠踹一脚才忿然离去。
风义信四人追上离尘与韩熙后,直跑到另一条灯火通明的商业街,才停下来喘息。
海遗星与黑秀明跌坐在路边台阶上,韩熙双手撑在大腿上弯着腰,风义信靠着玻璃橱窗,离尘则寄着路灯灰白的枝干,只有宫晓夜仍一副贵公子模样,但起伏迅速的胸口却泄露了状况。
“哇哦!”海遗星仰天欢呼一声,狂放不羁地笑道:“过瘾!阿信,我们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打架了,是吧?”
风义信已平顺紊乱的呼吸,只略略扬了下嘴角,而后看向路灯阴影中的离尘。
韩熙深吸口气,直起身粲然一笑,“叶子,想不到白天刚跟你成为同学,晚上就为你打架,还真够戏剧化。”
离尘廖若晨星的目光一寒,疏离防备的道:“我又没请你们帮忙。”五个男孩脸上,或深或浅的笑容霎时僵化。
“如果没事,我要回家了。”
“我们想邀请你,加入乐团做女主唱。”风义信冰冷坚毅的声音响起,留住了离尘的脚步。
离尘背对着他,轻轻瑟缩了下纤细的肩膀。
4
微凉的夜风拂过,撩拨起缕缕青丝随风轻舞。
细碎的银色雨丝,缓缓坠落。
一片银杏叶挣脱了树枝的牵制,飘逸旋转,消失在妖诡的黑暗之中。
“我没时间陪你们玩。”言罢,离尘快步而去,消失在细雨朦胧的街头。
“呵!果然够酷,还真是不输给阿信的又一座万年冰山!”一脸错愕的海遗星摇头说。
韩熙向宫晓夜、黑秀明投来的探询目光,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们要这个女主唱吗?”风义信突然肃声问。
四人面面相觑,同声答:“当然要!”
“好,小熙,你明天放学,带她到音乐室来。”风义信沉声吩咐,没有强硬的口气,却令人不敢拂逆。
“好。”韩熙正色应下。
一丝如水的华划破阴霾乌云,流泻而下。
冰凉的雨丝滴落在炙热的肌肤上,瞬间沸腾。
夜,扑朔迷离。
“我已经说过,没时间陪你们玩!”放学的铃声才响起,就被韩熙拉出教室去音乐室的离尘,一脸不悦。
韩熙陪笑道:“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不要让我难做嘛,你不想加入乐团,我可还想要命呢!本来我就是乐团里年纪最小、个头最小的,万一阿信老大一个不爽,把我踢出乐团怎么办?”
离尘气结,挫败地赏了韩熙一记冰刀似的白眼。
“老大!我不辱使命,把叶子带来了!”韩熙把离尘强拉进音乐室,而后迅速跑回到吉它手的位置,捧起已静待许久的白色吉它。
“我只是想让你听一次,我们唱的歌。”风义信目光深邃,灿若朗星。
离尘赫然被眼前的景像震慑——剔透的玻璃窗前,绮彩梦幻的霞光中,五个大男孩逆光而立,当乐声响起的那一刻,仿若有一对对透明的翅膀在他们身后伸展开来。
一串激昂炫烂的电音吉它之声华丽的响起后,风义信高亢妖娆的嗓音瞬间暴发!
“Juila,Juila,像一支带刺的蝴蝶!Juila,Juila,让所有眼光都凝结!她静静散发著妩媚,灯一盏一盏就熄灭。男人都围绕在她的周围,等待这场浩劫……”
惊心动魄的旋律,荡气回肠高音,一曲过后,被撩起的沸腾血液,却无法随歌声消散而瞬间平息。兴奋的尖叫声震碎了校园的肃静,只是那叫声却不是发自离尘。
不知从何时开始,音乐室外已被无数学生包围得密不透风。
如潮的掌声,疯狂的喝彩,歇斯底里的尖叫,将五个大男孩淹没。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什么时候来的?”海遗星眨着细长的黑眸,呆呆地问。
先回过神的韩熙,一阵风般冲向门口,漾开一个招牌式超级漂亮的可爱笑容后,砰的一声将门紧紧关严上锁。
门外反应过来的“歌迷”,立时再次尖叫起来,并开始疯狂地砸着紧闭的门。
“叶子,对我们的献唱还满意吗?”风义信伸士般欠身为礼。
“信乐团的《带刺的蝴蝶》,是吧?”
风义信点了点头。
“你们是在讽刺我吗?”离尘板起脸。
“啊?”风义信一脸错愕。
韩熙赶忙解释,“叶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首歌很像你。而且你不要光听歌名,注意一下歌词,可全是赞美你的!”
离尘见韩熙满溢紧张的可爱小脸儿,不禁缓解了嘴角的冷硬,融化了娇艳脸庞的寒霜,一个浅淡短暂如流星的微笑稍纵即逝。
“哇,叶子,你笑起来好美!”韩熙痴痴笑着,满目迷醉。
离尘如大姐姐般,揉了揉韩熙的红色短发,向看着自己的风义信道:“阿信,你们真的很棒,不过,我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风义信敛起泄露太多情绪的灼灼目光,沉声道:“可以,下周一算是我们乐团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正式演出,在S大,如果你决定了就来吧。”
离尘抓紧书包的肩带,点点头,“好,下周一,S大,我记住了。”
“我们等着你。”五个大男孩异口同声。
离尘再次笑了,妖艳得宛若天际的霞光,美得令人窒息、沉沦。
一只带刺的蝴蝶,华美的凝结所有目光。
静静的妩媚,红色的舞鞋。
她的回眸一笑,是一场男人的浩劫。
边缘的夜,昏乱的街,梦的旷野,走进陌生的世界。
一只带刺的蝴蝶,清丽得令觊觎者惭愧。
轻轻的哽咽,粉碎的眼泪。
她令星座重列,将童话全部都改写。
迷幻的梦,飘荡的心,谁的陶醉,片片堕落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