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大群无赖来风尘坊闹事,主人不在,月咏怕极了,幸好碰到路过的华镜主持,仅仅是几句话,就成功让那批坏蛋放弃歹念,简直太神了。”一路上,月咏还在喋喋不休地叨念法华寺主持的英勇善行。
吴邪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善良慈祥的主持形象,光秃秃的脑袋上烧着圆滚滚的戒疤,白眉白须,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嘴角,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九重宝塔的一层,檀香弥漫的幽室,正面一座金身大佛垂泪打坐,悲悯地俯视着人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一支上签,不知施主所问何事?”清雅如泉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肃穆安逸的室内,足可令人心安抚。
吴邪的心当即增了几分暖意,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执签而立,长及地面的长发不扎不束,飘然出尘,额头的中央点着一点泪滴状血红,光滑的皮肤焕发着不正常的白,他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能让女人如痴如狂的帅哥,却更像是一朵白莲,清雅幽静,整个人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香和寂静。
“求处事。”端坐在蒲扇上的是一个商贾样打扮的大叔,眉宇间写满了沧桑和疲惫,“请大师不吝赐教。”
白衣公子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木签,双手背在腰后,透过窗户仰望蓝天,缓缓道:“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事。”
大叔面色颓败,疑惑道:“我不明白,请大师明示。”
白衣公子面色温润如水,轻叹道:“禅机到时,自会明白。施主,请回吧。”
大叔虽然依然满头雾水、心有不甘,但是看向白衣公子的浑浊眼睛里,却充满了绝对的敬畏,当即双手合什拜了一拜,转身离去。
“华镜师父,你又开始打哑谜了,那些深奥的大道理,我们普通人哪里听得懂嘛。”月咏上前打了个招呼,看她那开心的样子,与其说是抱怨,还不如说是撒娇。
华镜师父?是他?
吴邪内心自然惊讶万分,脸色却平静如昔,来异界的这几天,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见识过了,因而对于一切的状况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
月咏一把拉过她,对着华镜热心地介绍起来:“我今天带了一位朋友来,她叫吴邪,是我们风尘坊的贵客,目前因为特殊原因,暂住在云州府。”
“大师。”吴邪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个礼,
“月咏的朋友就是贫僧的朋友。”华镜师父微微一笑,眸子清清亮亮。
吴邪也不是矫揉造作之辈,当即随和地回以一笑。
华镜的眼中划过一丝讶然,他还很少见到能够以如此平静的神色面对自己的姑娘,当即赞叹道:“吴姑娘果然不凡,不知对于刚才贫僧所披下的禅语,有何看法?”
一见面就要考试吗?古代的人真奇怪。
吴邪不好推脱,略一思索,谦虚答道:“如果一定要说看法的话,我想,可以把大师的禅语归结于四个字。”
“哦?不知是哪四字?”华镜来了兴致。
吴邪微微一笑,道:“随遇而安。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事。大师好精妙的禅语,人生在世,大可不必畏首畏尾。坦然行进,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就可以很快乐了。”
“好一个‘随遇而安’。”华镜笑容更盛,看吴邪的眼光里多了几分激赏,“吴姑娘对禅理也相当有研究呢,不知可否入内一叙,小酌清茶,畅谈一番?”
吴邪欣然应允,随着华镜登上三楼。那儿好似一个空中花园,清一色的碧翠嫩叶,点衬着各色的白花,清雅的水仙,出尘的白莲,馨香的梨花,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
“大师当真是雅致。”吴邪禁不住赞叹,“民女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解惑。”来到异世没几天,说话竟然也开始冒着文绉绉的酸气了,真是世事难料。
“吴姑娘但说无妨。”华镜主持把她引到一方石桌边入座,命小童上了茶,摆上干果。
吴邪有样学样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微笑道:“大师如何做到让不同时令的鲜花在初春同时开放?”
华镜嘴角微扬,眼波似潺湲的溪水,散发着一种超越男女性别的蛊惑人心的力量,缓缓道:“草木皆有灵。”
吴邪的心里着实汗了一把,靠,不说就不说,装什么神秘呢,你这三楼不就一温室吗,当姐姐我是白痴啊,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如果真的脱口而出,那就真的是脑残了。吴邪当即起了刁难之意,道:“早就听闻大师学富五车,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是位顶尖的能人。”先给你一颗糖。
“以讹传讹,谣言不可信。”华镜倒是不卑不亢。
吴邪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声音含笑:“传闻大师知晓人间疾苦,并善心度化,这次,可否帮我这可怜的月咏妹妹一回?”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人家姑娘家的那点小心思,你一个六根清净的和尚懂个P啊。就算你懂,难不成还学人家月老牵红线,再说了,月老是可是道家的。
华镜经此一问,果然不语了,只是静静地坐着品茗,幽幽望着浮云。一室宁静。
吴邪差点就憋不住笑了,还在这里装深沉呢,一杯茶都下肚了,等一下是不是要出去上个厕所?
“吴姑娘相信缘分吗?”华镜终于开口了,却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吴邪一愣,傻乎乎地回道:“信啊。”是个女的都会相信吧。
华镜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俊秀的脸孔温润如水,接着问道:“不知吴姑娘信佛吗?”
哎?这什么跟什么呐?转移话题呢这是,太没品了。
“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吴邪的语气有些生硬,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