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薛琴带着一身寂落,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浑身狼狈不堪,血迹斑斑,问她什么,都只是面无表情,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灵魂已飞往天外,只身边的婷儿哭个不停,叫众人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大师姐?”素心听闻薛琴回来的异状,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身素色的衣裳,更衬得面容洁净,黑眸流转,正担心地看向薛琴。
薛琴闻声,这才呆滞着看向素心,未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素心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难道?”
婷儿在一旁点头抽泣道:“我与大师姐外出寻找掌门,在山林附近发现了魔界等人的踪影,见其中一人身穿黑袍,肩扛着一人,我们便追了上去,一路追踪至落日崖边,大师姐与他们打了起来,随后我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是渺音掌门,便偷偷上前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时,谁知被魔界等人发现了,我一时心急,便与他们打了起来,没想到势单力薄,被打落悬崖,渺音掌门扑过来将我救了上来,谁知道她要运功上来的时候,却中了黑袍一掌,掉入了悬崖,黑袍见师姐大恸,立毙了数名魔界妖孽,就逃走了,都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掌门,若不是留着这一条命回来报信,我早随着渺音掌门一起去了,求你们不要怪大师姐,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婷儿跪了下来,因为抽泣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却还是叫众人听了个清楚,渺音掌门被魔界杀害,掉入悬崖尸骨无存,但见婷儿身上伤痕累累,看得出已经尽了全力,想起昔日薛琴决绝地离去,执意要寻找渺音的下落,却没想到,却是亲眼目睹渺音掉落悬崖却无力救助,众人心中都是黯然不语,抽噎声响彻佛仙一水,愁雾惨雾笼罩一片。
薛琴一直默立在一旁,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言语,只婷儿提到渺音掌门坠入悬崖的时候,脸上的泪水哗哗流个不止,她拼命地摇了摇头,情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婷儿见状,更是泣不成声:“对不起,大师姐,我错了,你,你打死我吧!”
“婷儿,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造化弄人。”赫连长频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红影和众弟子,此刻的神情倒带有几分真诚。
“师叔!”婷儿跪了下来,“是弟子没用,连累掌门为我身故,如今消息既已得报,婷儿心愿已了。”听得她的话语,素心惊觉不对劲,伸手欲拦,却见婷儿避开她,往柱子上撞了过去,竟是当场欲以死谢罪!
一场变故,叫薛琴和众人猝不及防,薛琴回过神来,颤抖着抱住婷儿,泪流满面:“婷儿,你快醒来,不要吓我。”
鲜血自额头上流下,婷儿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薛琴的眼眸:“大师姐,你不要自苦,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为婷儿报仇!”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婷儿,不要离开我,不要!”薛琴抱住婷儿,眼泪不住地流下,从小到大,身后总跟着一个跟屁虫,师姐长师姐短地叫着,唯有她,知晓自己秘密,明明是自己该承担的,如今,却要连累她代自己送命!薛琴的心,如置身寒冬腊月的冰窟中,冻成一块块,再难消融。
若蔚和玄净赶到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场景,接过婷儿重伤的身体,玄净一言不发进屋为她治疗,纵横人界,能问鼎丹药之巅峰的,除了玄净,不做第二人想,只是若蔚知道,早在听见渺音落崖的时候,师傅的心,早已随着她去了,若不是婷儿重伤,救治刻不容缓,玄净也不会勉强支撑。
刹那间,赫连长频的门口顿时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弟子皆是喜色盈眉,如今渺音的死讯已被证实,下一任掌门人选呼之欲出,此时此刻,当初奚落赫连长频的弟子懊恼不已,纷纷大献殷勤。
“大师姐?”素心耐着性子唤了几声,薛琴依然在出神中,她终于忍不住,上前拍了下薛琴的肩膀:“大师姐!”
“啊?什么?”薛琴回神。
“婷儿如今重伤昏迷,我们商议了下,唯有举行掌门授权仪式,结束如今佛仙一水的混乱局面。”素心清愁凝上眉头,如此一来,佛仙一水中论威望,论辈分,就非赫连长频和薛琴莫属,可如今薛琴这状态,哪里是赫连长频的对手,实在叫人担心。
“你们决定就好,我要闭关几天,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过来打扰。”薛琴听见素心说起掌门之位,心下一阵纷乱,神剑问情、掌门之位,将自己原本安宁的生活搅得一团浑水,如今,更是连累耀儿和婷儿。
“师姐,如今佛仙一水中,属你与师叔呼声最高,我想你断不愿师傅的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吧?”素心蹙眉看向薛琴,她这是怎么了?
“我无意掌门之位,再说事情过了这许多年,又有什么过错不能原谅,我看师叔怕是早存有悔改之意。”薛琴说得言不由衷。
“可是师姐。”素心还要再说,却被薛琴打断。
“我很累了,你先出去吧。”薛琴站起身,打开了门。
“那你好好休息。”素心无奈,走出房门,回头望去,薛琴的房门紧闭,却是悄无声息,如血的夕阳照耀在屋檐上,平添了一股寒意。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待素心走远,薛琴仿佛变了一个人,冷冷地对着空屋说道。
“薛琴,你不愧是演技一流,就连指使自己的师妹,也如此情深意切,真叫人感动啊。”一个阴冷的声音自袖中响起。
“你到底是谁?”屋顶上传来的窸窣声音,让自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被心中的惧怕所摄,薛琴不敢看,却忍不住开口问道。
“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如同你的师傅一样。”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而空洞,在薛琴的心里划下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