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在平淡明净中走过,梦丝以优越的成绩考到了全校第10名,所以分到重点班已经没有悬念。雨桐在这次期末考试中也发挥出色,考到全校第86名,可能也能勉强进入重点班。拿成绩单那天,雨桐别提有多高兴了,整个人都像小燕子那般又蹦又跳。
但在余光中,梦丝注意到志恒拿了成绩单后,就把它捏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筒里。现在,他们仿佛是两个陌生人,没有了那份心心相惜,也没有了那份依依不舍。
这个暑假过得特别的云淡风轻,偶尔在空闲时,梦丝也会因为一首歌曲,一幕场景,而想起志恒。想起他对自己的好,想起他的真挚,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想起他牵自己的手走过的那个夏夜的街头。虽然现在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但梦丝愿用一生的时间固守着这份美好的回忆。她感激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或许他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你的身边,而你却依然希望,他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转眼已升入高二。高二总有十三个班,从11班至13班为重点班。高二1班为垃圾班,它被安排在教师办公室旁,与高二其他班级隔开一条走廊。梦丝与雨桐依旧没动,被分在11班,班主任仍旧是刘姥姥。但志恒却被分进了高二1班,梦丝看着那个熟悉的座位,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高二的学业更加沉重,而且重点班的上课进度要比普通班快得多,需要学生自己课外花更多的时间自己复习、预习以及课后消化。如果学生没有很好的自主学习的能力,那么即使分进重点班也会感觉累而跟不上。
梦丝在学习中,不断总结也不断学习别人好的学习经验,还算应付自如。除了课堂上的学习外,梦丝还担任了学生会副主席,同时又被选到了数学和物理竞赛组,所以她课外的时间就更少了,有时连周日也得参加竞赛辅导。
梦丝也一直不负众望,在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竞赛中,总能拿回比较漂亮的名次,使学校增光不少。所以在学校里,尽管她不是很漂亮,但她的出色使得她光彩夺目,备受瞩目。难免也会有重点班的男同学对她颇有好感,但梦丝总是一笑而过。她不是个学习狂,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空间再装下别人。
梦丝也在走廊里碰到过志恒几次,但每次也都是匆匆擦肩而过,就像两个没有过曾经的陌生人。回首过往,在生命的某一个时刻,两个懵懂的少年悄悄地打开了心门,当那线光亮还未照亮稚嫩的心房,门却被迫关上了。可能,这只是上帝不小心敲错的一扇门。
高二学年在紧张煎熬中匆匆度过了,在高二的下个学期,梦丝很意外地再也没有遇见过志恒。平时偶尔会在操场上看到他打篮球或训练的身影,在校园的小道上看到某个女孩子牵着他的手臂的背影。后来,才听说他被他爸爸安排去F市进行美术培训,准备考艺术类高校。而且后来还听说何逸雪也随志恒一起去参加了培训,她会随他一起考艺术类高校。其实,何逸雪的文化课成绩还是不错的,她完全有能力考上二本或冲上一本线的大学。可她为了追随志恒,放弃了自己能争取到的前途。也许她真的要比梦丝更喜欢志恒,为了志恒,她愿意不顾一切。
高三的战场很快铺开,梦丝再也没有时间想多余的事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的预备阶段。
那天晚自修结束,梦丝与雨桐挽手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梦丝,你想好将来要读什么大学了吗?”雨桐问。
“我想以后能学医,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梦丝回答。
“放心吧,这个心愿你肯定能实现。别说考医科大学,就是清华北大你也有机会上的。”雨桐看好梦丝。
“哎,志恒的艺术专业课马上就要考试了吧?”雨桐突然想起志恒。
“我怎么知道呢?”梦丝有些黯然。
“他就真的一直没有联系过你吗?”雨桐真的有些不相信。“听说艺术专业课在3月初就要开考了,到了4月中旬左右,基本可以知道谁是否可以拿到专业课合格证。”
“没有。”梦丝淡淡地说。“他在艺术专业课方面肯定行的,我对他有信心。”
“梦丝,你心里有想过他吗?”雨桐有些心疼地问。
“曾看到过一句话:开始的开始总是甜蜜的,后来就有了厌倦、习惯、背弃、寂寞、绝望和冷笑。”梦丝轻叹道。“我们其实从来就没有开始,又哪里所谓的结束呢。想念,只不过是一种寄托。”
“我的宝贝,别难过,你还有我呢!”雨桐安慰着。
“放心吧,雨桐,有些痛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地淡了。”梦丝紧紧挽住了雨桐的手臂。
“你的心里真的已经把他忘了吗?”听了梦丝的话,雨桐以为她已经不再喜欢志恒了。
“雨桐,虽然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被冲淡,甚至找不到当初的痕迹。但有些东西它永远不会消失,在我们的心里,和我们一起老去。”梦丝知道,那种深深的喜欢和心动会永远安放在自己的心里,湿了夜晚,湿了梦境。
“我多愁善感的女孩呀,乖,也许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么伤感、那么糟糕。”雨桐轻抚了两下梦丝的手臂。“或许有一天,会有一个更爱你的白马王子,来抚平你心里的伤痕,带给你一生的快乐和幸福。”
“凌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无论什么样的人生,无论什么样的记忆,在爱过、笑过、哭过、恨过之后,一切随风飘逝,零落成泥。只有细腻的温情充盈在思念的夜空中,淡淡飘香。
3月份,离高考只有3个月不到的时间了,高三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又偶尔会在走廊上遇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每次他的目光总是显得有些冷漠,但梦丝的内心总是觉得充实了许多。有时候会在食堂吃好饭回来的途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球场上拼搏。梦丝默默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跑步、每一个投篮的姿势,梦丝觉得优美而迷恋。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以及他身上流的汗水的味道,曾经是那么靠近她,她为此而耳红心跳,情不自己。
可是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梦丝再异想天开,偶尔开个小差,放松一下心情,她便需要立即回到归线上来。她不容许自己有半点闪失。努力了三年,淹没了半开的心扉,她得对自己、对父母,以及对学校都有所交代。
爸爸由于胃疼病老是发作,妈妈和梦丝便再也不允许爸爸晚上再去开出租车了。梦丝答应爸爸,自己一定会考上重点大学,不辜负他们的期望的。而且到了大学,梦丝说自己也会赚取大学的生活费,不用爸妈为自己操心的。因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她能靠自己生活。
6月份,终于迎来了紧张而又神圣的高考。学生们期待这一天,但也紧张这一天的到来,因为九年苦读,成败在此一举。而家长们却比自己的孩子更加紧张,因为这是孩子们人生的转折点。在孩子身上付出的心力、等待、坚持,终于要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了。
学生们在考场内不断地审题、思考、做题,而家长们站在校园外的烈日下,焦虑地等待。学生们苦,然而家长们更苦呀。
高考终于结束,高三的学生无不觉得如释重负,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轻松自在过。没有紧张的课程,没有老师的监督与家长的苦口婆心,生活,忽然有点变得无所适从了。
接下去就是估分,填报志愿了。所以,除了不用上课了之外,其他的后续工作还是比较繁琐和沉重。
其实,自从梦丝的爸爸胃病老是发作之后,妈妈和梦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催促爸爸早日检查与就医。可爸爸说自己最怕打针吃药,而且从小到大连感冒都不太有,所以坚持只要调理一下就会没事的。看着爸爸的日渐消瘦,妈妈和梦丝的心里都特别着急,但又劝不动爸爸。直到有一次,妈妈在洗刷抽水马桶时,偶尔看到爸爸的大便颜色不对,就不再对爸爸妥协,硬把他拽到人民医院里去检查。检查结果,医生只是很委婉地说,拍片结果爸爸的胃部有一块阴影,但最好是到市里的大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因为这里的仪器没有市里大医院那么清晰。
听到了这个结果,妈妈和梦丝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也不敢把这个结果告诉爸爸。只是跟爸爸说,还有个检查医院说要到X市的医院去检查,这里没有仪器。爸爸在妈妈与梦丝的软磨硬泡中,终于被劝去X市做了相应的拍片、CT以及B超,同时又重新进行了验血。在等待化验结果的时间里,那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煎熬,比高考之前的等待更是难熬千倍万倍。
但不幸还是来临了,医生明确告知:爸爸得的是胃癌晚期。当妈妈知道这个结果时,双腿一软,差一点晕倒在地。幸亏梦丝马上扶住撑起了她,并告诉妈妈要坚强,不能让爸爸知道自己的病情。
在询问医生能否通过手术有所转缓时,医生摇头说:“因为从检查结果来看,该患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所以若是开刀,也只是杯水车薪。况且,现在患者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若是再开上一刀,除了术后恢复问题,同时也有可能导致他癌细胞扩散得更快。”
妈妈与梦丝默默地流着眼泪,她们不相信这样的恶运为什么会降临到她们家头上。办了住院手续,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劝爸爸住了院。
由于梦丝学校里面还有填报志愿的事,所以妈妈让她自己做主,填报自己喜欢的专业,而妈妈则留在X市悉心照顾爸爸。但梦丝还是放心不下,隔个一两天就会赶到X市去看望爸爸,看着爸爸在化疗中头发慢慢的稀少了,人渐渐地消瘦了,心也跟着好痛好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同时还得跟爸爸装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一次,趁爸爸睡着了。梦丝与妈妈走到病房外的过道上,默默流泪。
梦丝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千万不能让爸爸看出我们的难过。”
“可是我受不了,看着你爸爸痛苦的样子,头发一根一根地往下掉,我的心真的好痛呀。”妈妈捶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奔流而出。
梦丝把妈妈扶到了走道边的长椅上坐下。“你若想照顾好爸,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体可不能先垮呀。”
“我知道。丝丝!”妈妈握住了梦丝的手。“丝丝,你知道吗?我与你爸都是孤儿,我们一起长大,并相爱结婚。我和你爸不仅仅是爱人,也是亲人和朋友。在生活中,你爸是我所有的支撑,他是我的生命。是你爸为我撑起一片天空,撑起一个家。如果没有你爸爸,也许我也活不了的。”
“妈,你别这么说,你还有我。”梦丝偎在妈妈的怀里。
“丝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抚着梦丝的发丝。“丝丝,你的志愿填报得怎样了?”
“妈,我填报了师范大学。而且就在X市,因为这里离家里近些,我可以经常回家陪你和爸爸。”梦丝说。
“你以前不是喜欢学医吗?怎么报了师范大学呢?”妈妈有些吃惊。“是不是这次发挥得不好?”
“妈,没有。你放心吧,我觉得做老师挺好的,我也喜欢的,所以就报了这个专业。”其实梦丝知道自己家的现状,她的高考分数报医科大学绰绰有余。但学医需要7年,梦丝知道家里现在已经负担不起这种学费了,而且她也没有这种心力再学习7年。所以思量再三,填报了师范大学。只要学习4年就可以工作了,而且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妈妈紧紧抱着梦丝,因为她也不知道还能给女儿多少这样的怀抱。她爱女儿,但更爱梦丝的爸爸。梦丝爸爸的生命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力量,如果有一天,这种力量消失了,她明白,自己也会油尽灯枯的。而且,她也曾对梦丝的爸爸说过,她不能与他同日同月同年生,但愿与他能同日同月同年眠。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幸福。爱一个人,就是在漫长的时光里和他一起成长,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一同凋零。
梦丝毫无悬念地拿到大学通知书,到大学报到,开学。时光总是以它自己的步履匆匆而过,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不管你是苦还是乐。
在治疗中,梦丝的爸爸也感觉到了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于是坚持出院。因为他明白自己得的是人财两空的绝症,所以他不愿再留给妻子女儿债务的负担。但他很乐观,他说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自己赚来的,所以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尽管梦丝的爸爸不再住院,不再进行化疗,但家里还是背上了二三十万元的外债,那些都是从梦丝爸爸曾经的同事和朋友中借来的。
梦丝原来打算多回家,多陪陪爸妈。但家里的生活状况,哪容得梦丝闲下心来。由于她成绩好,又读的是X市有名的师范大学,所以她很容易就在双休日找到了几份补习的工作。别人在大学里面很闲情逸致地谈谈恋爱,论论八卦,唯独梦丝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在大一的下个学期,梦丝的爸爸终究逃不过病魔的摧残,走完了人生四十九个春秋。妈妈在料理完爸爸的后事,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服了安眠药自尽了。当时梦丝正在学校,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有两天没看到梦丝的妈妈了,让梦丝回家一趟。
当时,梦丝的心刹那变得冰冰冷,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她立即向老师请了假,赶到了家里,已经是傍晚了。开门进屋,里面静得很,而且屋里很整洁,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梦丝推开了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很安详地躺在床上,那样子很安静像是睡着了。梦丝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推了推妈妈的身子,轻轻地唤了一句“妈”。
但妈妈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梦丝又叫了一声“妈”,还是没有反应。梦丝跪在了床前,摸了摸妈妈的身子,是那么地冰冷。于是,大喊了一声“妈”之后,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