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们五点半就吃了晚饭。吃好饭,他们便告别徐铮和晓玫打道回府了。这两天,仿佛是悲欢交织、祸福相依。可是,临走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梦丝宁愿记住这里收获的轻松自由、轻柔快乐,让这段时光凝成那一瓣恒久的心香。
梦丝坐在副驾驶室,开着车窗。看着外面移动的竹海与树林,梦丝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追逐的蝴蝶,放飞的青鸟,还有那轻到尘埃里的花开的声音。
“梦丝,又不舒服了吗?”雨桐看见梦丝闭上眼睛,担心地问。
“没有,雨桐。我闭上眼睛,只是在用心感受这即将告别的小桥、清风和流水。”梦丝微笑着享受。
志恒温柔地看了梦丝一眼,又专心致志地顾自己开车。原本以为,所有的快乐或痛苦在奔跑的途中会变得云淡风轻。然而,当志恒再次面对梦丝的气息如兰,面对她至纯的笑容,那些仿佛早已模糊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清晰,那些仿佛已被遗忘的心动又悄悄爬上心头。
车内飘着扣人心弦的旋律,歌声随轻风散落天涯。
“志恒,你慢点开车,今天有点累了,我眯一会儿。”雨桐叮嘱志恒,因为她怕梦丝晕车。“孙江,你的肩借我靠一下。”
“靠吧靠吧,男人的肩膀就是为了温暖女人的。”孙江挺起了胸膛,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雨桐温馨地笑笑,顺势靠在了孙江的肩膀上。此时,孙江也特有成就感。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样亲近地信任地靠过自己的肩膀。孙江感觉着雨桐近在咫尺的鼻息,闻着雨桐的发香,心跳居然在不停地加速。那是孙江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情不自禁间他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大脑接近空白。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此时,这个城市已经灯火阑珊,但依旧车水马龙。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演绎过多少伤心的别离。也许今天,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志恒不知道,此去经年,这也许将成为永久的别离。
志恒望了一眼梦丝,她似乎已坠入梦乡。他多么不愿吵醒她,如果可以,志恒多想就这样一辈子让梦丝在他的身旁入睡。哪怕只是看她两眼,只要能听到她的呼吸,能感觉到她存在的气息,就足够了。可是,还可以吗?
“丫头!丫头!”志恒还是习惯这样唤她,尽管这个称呼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沉睡多年。
梦丝张开松惺的眼睛。“嗯,到了吗?”
“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家吧?你脚不方便,我怕雨桐一个人照顾不好你。”
“好的,那就辛苦你了。”梦丝知道志恒还是比较关心她,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了距离。或许,是因为逸雪。
志恒也没有再有言语,或许,他也深深感觉到了这种距离,因为高一时梦丝突然之间的疏远与不屑,也因为现在他的身边已有了逸雪。
“那就麻烦你送我到华阳小区吧。”志恒知道,这个小区,那里都是廉租房。
“你怎么住到那里了?”志恒有些好奇。
“我回来后就搬到那里了,这还是雨桐他爸帮我找的呢。”梦丝苦笑。
志恒不知道梦丝家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居然住到了廉租房里。
“那里的房子面积都很小呀。”志恒想问三个人住那么小房子不挤吗?但瞬间收回了。
“就我一个人住,挺好的。”梦丝为自己有了那么一个窝而心满意足。
志恒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将车驶向华阳小区的方向。
梦丝望了望后座,雨桐与孙江的头居然已经靠在了一起,两个人都已经变成瞌睡虫了。
“雨桐!”梦丝叫她。但见她没反应,又叫了一声“雨桐”!
雨桐此时才如梦方醒,嗖地抬起头。而孙江被她一惊,也瞬时抬起了头,愣在那里。
“梦丝,志恒先送你回家了吗?”雨桐定睛看了看外面的路,车子在驶向梦丝所住小区的方向。
“嗯。你等会儿自己慢点开车。”梦丝就怕雨桐开快车。
“今天我不回家了,梦丝,我就住你家,陪你照顾你。”雨桐伸了个懒腰。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的。”梦丝知道雨桐怀孕,也需要休息。
“你就那么嫌弃我呀,连借我住一宿都不肯呀。”雨桐故意激梦丝。
“真拿你没办法,我是不想你太累。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想依赖你呀。”梦丝笑笑,继续说。“我这种人,是犯不起公主病的。”
雨桐如愿以偿,也高兴得不再说什么了。
志恒把梦丝送到小区里,又坚持开车子把梦丝送到她所住单元的楼下。
“我送你们上去吧?”志恒将车子熄了火。
“不用的,谢谢你了。我就住一楼,很方便的。而且还有雨桐扶我,我们可以的。”梦丝说着已打开车门。
雨桐也已经迅速下车,来到副驾驶室旁扶梦丝。
“志恒,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梦丝的。”雨桐交代。“路上慢点开车!”
梦丝和雨桐站在那里,看着志恒发动车子,调头渐渐驶向小区外。
“都走远了,还看呢?”雨桐看梦丝还注视着早已远去,消失不见的车影,禁不住取笑她。
“你觉得欺负我就这么有意思吗?”于是便开始一掂一掂地往自己家走去。
“我只是嫉妒,你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这样。”雨桐仿佛真是醋意正浓。
“小心眼!”梦丝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志恒送孙江回去的路上,孙江由于打过盹了,而显得精力充沛。
“志恒,今天我跟雨桐去摘菜的时候,她无意间跟我说起梦丝的事。”孙江觉得有空闲,就无意间说道。“雨桐还问我,鸿宇有没有跟你提过?其实我哪知道呀,你们又没跟我说过。”
“你都说些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志恒有点蒙。
“雨桐说,她之前跟鸿宇说过,并让鸿宇转告你。她说梦丝当初说的那些话伤害了你,可那并不是梦丝的真心话。那天其实我也记得,鬼见愁找梦丝去谈话。之后,梦丝回来,人就变了。你还记得吗?”孙江还饶有兴致地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讲重点。”志恒催促着。
“雨桐说那天鬼见愁是以你为要挟,如果梦丝不跟你划清界限,那么学校将开除你。你知道的,梦丝一直是好学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她们家的条件好像也不是很好,但她父母为了她付出挺多。所以她怯懦了,退缩了。”孙江歇了口气,又继续说。“当她说出那些话,她也很心痛,但她不愿再解释,因为误会将拉开最长的距离,让流言蜚语从此平息。只有这样,你才能留在这个学校,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好的前途,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时常看见你的身影。”
志恒的眼神有些黯然。
“还有一件事,我听后也挺悲痛的。”孙江仿佛有些难过。
“什么?”志恒最讨厌孙江说话这样吞吞吐吐。
“雨桐说梦丝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孙江看了一眼心情凝重的志恒。“梦丝的父母在她读大一的时候就双双去世了。”
志恒突然一个紧刹车,孙江差点被甩了出去。
“志恒,你干嘛?你这样开车,会出人命的。”孙江喊道。
“怎么会双双去世?”志恒红着眼问。车内的灯光亮着,所以孙江看得很清楚很真切。他现在看上去像极了一头愤怒的雄狮,看着有些可怕。
“她爸爸由于患胃癌放弃治疗而去世,而她妈妈因为太爱她爸、太依赖她爸而自杀了,所以就留下了梦丝一个人在世上。而且由于她爸看病时也借了不少的钱,所以后来梦丝连住房都卖了,用来还债。在大学里,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在她自己的不懈努力与坚持下,她顺利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想不到,她能这么坚强。”
志恒双手紧抓住方向盘,仿佛都要被他拧弯曲了。
“我第一次去学校报到时,看到梦丝时还有点吃惊。她当时成绩那么好,怎么也不可能考师范的呀。现在我才知道,当时填志愿时她爸爸已经生病住院,原本她喜欢医科大学的,而且分数也绰绰有余。但因为读医科大学要7年时间,而且家里已经供养不起,所以她才选择师范大学的。”孙江好像在喃喃自语。
志恒的头靠在了方向盘上,没有说话。他听了孙江说的话,一阵一阵揪心地疼。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想到,还一直在心里怨恨梦丝,殊不知,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苦痛与艰难呀。在梦丝最需要温暖与陪伴的时候,自己在哪里?也许因为恨她,想报复她,他给了她多少冷漠的眼神与背影。为了证明自己的身边不缺女孩,他还故意牵着某个女孩的手,特意经过她的身旁或走在她的面前。他发现,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去打听她的消息,获知她的生活,让自己与她咫尺天涯。在这个城市闪烁迷离的灯光中,有多少淡去的心事,有多少未了的心愿,有多少潮起潮落的故事,在志恒的眼前一一掠过。
“志恒,你没事吧?”孙江有些担心。
“没事,孙江,我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志恒坦言。
“难道这些鸿宇真的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不知道了。”孙江说道。“雨桐心疼梦丝,因为这么久梦丝还在你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所以雨桐让鸿宇转告你这些事,希望你不再误会梦丝,这样也能打开梦丝的心结。让她打开心窗,迎接阳光,开始她新的生活。”
“可是鸿宇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呢?”志恒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他心里一直喜欢逸雪,一直想成全逸雪和我吗?他太伟大了,我的感情简直没法跟他比。”志恒自嘲道。
“志恒,你也别责怪鸿宇,都过去了。”上次因为逸雪,两哥们已经闹得有点僵,再这么一出,可能真要决裂。都怪自己多嘴,本来一点事也没有的,孙江心想。
“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志恒振作了一些,开始发动车子,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