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经历过明媚与忧伤,才能慢慢地静默与成熟。在这个浅秋里,那开启着的尘封的心门,只是准备陪你繁华落尽。
10月3日的早晨,梦丝和雨桐从睡梦中醒来。
雨桐伸了个懒腰。“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呀!”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呀。”梦丝一大清早就被雨桐逗乐了。“那你到底是鸟儿呢,还是虫儿呢?”
“嘿嘿嘿!”雨桐仿佛笑得不安好心。“我想做鸟儿,吃你这条虫儿。”于是,就对着梦丝挠痒痒。
梦丝痒得不行,一直呵呵笑个不停。“你干嘛,一大清早就想欺负我?”
雨桐终于停了手。“其实今天我只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因为雨桐决定今天去医院做人流。
“雨桐!你怕吗?”梦丝握住雨桐的手,心里有担忧、不安和难过。
“不怕,梦丝,我们都不怕。”雨桐的手穿过梦丝的发际,环住双手抱住了梦丝。“只是,我觉得对不起孩子,其实他是无辜的。”
虽然雨桐有点女汉子的味道,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此时她的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如果舍不得,那么我们再找鸿宇谈谈,相信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梦丝也不想雨桐那么纠结。
“不了,我已经决定了。”雨桐的脸贴在梦丝的胸口。“我跟他相处这么久,他从未带我回家见过他的父母。而且,他与志恒、孙江他们聚会,也从来没有带过我。他从来没有让我真正走进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地投入、付出,我以为他会感动,他终有一天会学会爱我。可是,我错了。曾经看到过一句话,真的说得挺好。爱情不一定是华丽的,但一定是温暖的。但是,有他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感到过温暖。”
梦丝也顺势抱住雨桐。“不要难过,雨桐。我相信,一个人冥冥之中,都会有一个对的人在某个路口默默地为你守候。”
“嗯,我也这么希望。”雨桐松开梦丝,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将近九点了。“我们该起床了,都快九点了。”
梦丝松开雨桐。“这么晚了吗?”
于是,两个人便开始陆续起床。雨桐先洗漱完毕,便出去买早点了。
而梦丝走进卫生间洗漱时,竟对着镜子发起呆来。她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在镜子里看过自己了。对于这张脸,她似乎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了。那些青春的岁月已经在遗憾中风干,在回忆的枝头飘渺成一树繁花。
不一会儿,雨桐便买好早点回来了。这里买早点比较方便,因为在小区对面就有好多小吃店。
“梦丝,还没洗好吗?我先吃了,吃好了我还要去医院呢。”雨桐喊道。
“我马上好了,你先吃吧。”梦丝回答。
雨桐喝了杯豆浆,狼吞虎咽般地吃了几个汤包,就早早结束了早餐。车子还停在学校里,于是,雨桐也只能打车去医院了。
等到梦丝洗漱完毕蹦出来时,雨桐已经拿着包包准备出门了。
“早点放在桌子上,你慢点吃,我先走了。”雨桐交代一番,但嘴巴里还在咽汤包。
“哎,雨桐,你一个人去可以吗?我还是陪你去吧?”
“不用了,宝贝!”雨桐一边换鞋,一边无奈地看着梦丝。“你一个病号跟着我去,那到时候到底是你照顾我呢?还是我照顾你呀?”
“我也许帮不了你,但至少我还可以陪你。”梦丝淡淡地说。
“我心里都明白的。在家乖乖等我,做好手术,我会暂时住在你家,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你陪我。”雨桐已经跟她妈妈打过电话,说梦丝的脚受伤,走不了路,要暂时住在梦丝家照顾她。其实,她是不想爸妈为她担心,看到自己手术后苍白憔悴的样子。
看雨桐关门出去,其实梦丝的心也早已跟随她出门了。她一个人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太阳斜射进窗子,情绪苔藓般蔓延。烟雨红尘中,长长的等待荒废了时光。在每个起风的清晨,在每个绚烂的黄昏,在每个有流星划过的夜晚,缘份随风而去,踏碎了陈年的岁月与旧梦。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谁的永远。只是,落寞的吻痕终将化作片片红叶,灿烂在沧桑的记忆中。
雨桐来到妇幼保健医院,匆匆挂了号。走进妇产科,里面有几个产妇正在进行孕检。虽然雨桐平时大大咧咧,但走进这里,毕竟还是有些害怕与羞涩。于是,就把挂号的凭证与病历册放在了医生的桌子上,自己退到一边等候。
她心里有些紧张与不安,如果有梦丝在身边陪自己,那么她肯定会安心不少,但梦丝恰巧又受伤了。也许命运中早已注定,有些路得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她为肚子里不应该来到的小生命感到惋惜,可是,她突然在鸿宇拥着逸雪,消失在她视线里的那一瞬间明白:有的东西即使再喜欢也不会属于自己,有的东西即使再留恋也注定要放弃。
“汪雨桐!”医生已经在叫她。
“嗳,我在!”她马上走了过来。
医生是一位三十几岁的女士,短发,一脸干净,看上去还蛮舒服。医生询问了她的状况,了解到雨桐是未婚,可能是早孕而要做人流。于是,给雨桐开了尿检与验血的单子,让雨桐先去检查。
雨桐没想到要做个人流都这么麻烦,但只能按照医生的嘱咐去做。过了半个小时,化验结果都出来了,化验单上写明:阳性。雨桐拿着化验单又来到妇产科,给医生看了化验报告。医生告诉她,她确实是怀孕了。
“汪雨桐,你确定你要做人流吗?”医生问。
“对,我不要这个孩子。”雨桐肯定地说。
“虽然你还年轻,但人流对于女孩子伤害会很大,而且将有可能影响你以后的生育,所以你要考虑清楚。”医生跟她说了厉害关系。
“我是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雨桐牵强地说。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给你开单子,你先去付费,然后再到医院药房取相关手术用品。你是选择药物人流,还是无痛人流呢?”医生刚想填单子又停住了。
“我还是做无痛人流。”雨桐说。
“哦。还有,你做手术必须有家属陪同,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们不予手术的。”医生开好单子递给雨桐。
“啊?我一个人不行吗?”雨桐这点倒真没想到。
“对,必须要有家属陪同。”医生又肯定地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雨桐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核费付钱。之后,便去药房拿来了手术用品。她呆坐在大厅休息室的长椅上,拿出手机,决定打个电话给鸿宇,让他过来,毕竟这祸也有他的份。虽然自从他与逸雪走了之后,鸿宇也没有打电话跟雨桐解释什么,但雨桐已经不为这事而感到伤心,有些事既然已经结束,那么遗忘就是幸福。
雨桐拨通了鸿宇的电话,一阵铃音过后,鸿宇接起了电话。“雨桐,有事吗?”
“对,有事,没事我也不会找你。”雨桐说得很直白。
“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会儿再说,我现在正忙着做笔录呢。”鸿宇在雨桐面前总是很忙。
“我在妇幼保健医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雨桐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我这里走不开呀,雨桐,你要理解我。”鸿宇根本没有紧张雨桐为什么在医院。
“如果这里不需要你,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了。”雨桐心想,若是逸雪打电话给鸿宇,说她在医院里,那么鸿宇也许就会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了。
“雨桐,别小孩子气了,你找梦丝陪你吧,我已经一宿没睡了,到现在还在做笔录呢。”鸿宇诉苦。以前他这么说,雨桐会心疼,会给他送点心。可是,现在雨桐听着,反而觉得他在演戏。
“梦丝脚受伤了,自己都需要人照顾。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雨桐的语气再也没了以前的委婉。
“你在妇幼保健医院,对吧?”鸿宇确认了一遍。“我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请一个人去陪你,等我忙完了,就立即过去看你。”说完,鸿宇便挂断了电话。
雨桐也猜到,或许结果就会是这样。她已经忘记了伤心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拿着手机的手在耳边无力地滑落。梦终于醒了,也该醒了。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还呆坐在那里的雨桐被电话铃声吵醒。
雨桐接起电话,说了一声“喂!”
“喂,雨桐,我已经到妇幼保健医院了,你在哪里?怎么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就到医院里来了?”是孙江的声音,他显然很着急。
“我在医院休息室的大厅里呢?”雨桐回答。
不一会儿,孙江就过来了。雨桐站起身,没想到鸿宇会打电话叫孙江过来。
“不好意思,孙江,鸿宇怎么打电话给你了?”雨桐第一次觉得有些羞愧。
“朋友之间别见外了。”孙江仔细地端详着梦丝,看不出她身体有什么异样。
“你怎么到医院里来了?哪里不舒服呀?”孙江一副紧张关心的样子。
“其实我身体没有不舒服,只是——”雨桐还是有点无法开口。
“只是什么,你以前说话从来不吞吞吐吐的呀?”孙江觉得怪异。
“只是我不想要孩子。”雨桐低着头,不敢正视孙江。
“你疯了,你跟鸿宇商量过了吗?”孙江发自歇斯底里地尖问。
“孙江,你跟鸿宇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觉得他爱过我吗?”雨桐冷冷地笑道。“你不用回答我,你只要在心里默默地告诉你自己。”
孙江不语。
“我不是神,我不是不会心疼,不会难过,只是我倔强地不在人前落泪。”雨桐毫不掩饰地说。“我也希望被人疼被人爱,也想和我爱的人以后会在一把藤椅上,暖暖地晒着太阳,一起老去。可是,那晚你也看到了,他从来就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但我相信,鸿宇是会对你和孩子负责的。”孙江解释道。
“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能看到我存在的男人,而不是在我最需要安慰与陪伴时,都不能在我身边的人。”雨桐已经对鸿宇彻底失望。
“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让鸿宇知道,他有知情权的。”孙江还想劝雨桐。
“孙江,刚才我跟鸿宇打电话,说我在医院里。但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在医院里干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对我,他一句紧张与关心的话都没有。”雨桐压抑着自己。“原本给他打电话还是给他留有余地,但他直接说自己忙,要忙完才能过来看我。孙江,我的心再热,也终有渐冷的一天。不是我无情,而是在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我们,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其实孙江清楚,雨桐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理智很清醒。她的语气里没有恨,没有责备,也没有后悔。孙江反而越来越欣赏雨桐的理性,同时也在她的话语里深深感觉到,她作为女性的爱情观与柔情的一面。孙江也曾劝过鸿宇,让他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好好珍惜雨桐,但鸿宇对逸雪的痴情已远远超过了他的理智。或许,这种结局,对雨桐反而是一种解脱。
“那走吧,雨桐,我陪你。”孙江柔和地说。
雨桐笑笑。“就是难为你了。谢谢你!”孙江陪雨桐一起,走向了住院部二楼的妇产科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