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照本尊的意志,自然是抓住这群女妖拷问出真相。
但在得到米尔寇的启示後,他决定赐予化身更多的自主权,顺应他们的本源风格来行事。他不再做一个旁观的过客,而要做一个体会者,感悟化身的所行所为所悟,尽快藉助他们领悟到本源力量的奥秘。
在夜晚再度降临前,冰山前进方向的路,被将近百名女妖高举著长矛和三叉戟拦截了。
在洋面上,人鱼们乘著浪花而行。
一名眼角已经有鱼尾纹的********手持水晶法杖,身下水花升腾,直到她托举自己,跟冰山上的巴巴罗萨齐平高度的位置後,才微微一礼道:「冰山上的来客啊,是什麽力量让你来到了人鱼的家乡?」
巴巴罗萨只看了这名老人鱼一眼,目光就落到下方的女妖身上,一个个搜索著,没有掩饰自己失望的目光,「是啊,祖玛怎麽可能还活著,在我沉睡的几万年中,就算我做了点手脚,她早也应该不在了……」
听到巴巴罗萨一个人的私语,那名老人鱼再无法掩饰震惊的神色,脚下的浪花飞速下落,她再也不敢平视这位伟岸的男子,「冰山上的来客啊,请问您可叫巴巴罗萨,人鱼永恒的守护神?」
她的话立即引起女妖们的一阵骚动。
「守护神?」巴巴罗萨低下头,「祖玛她……还是原谅我了吗……」
「巴巴罗萨先生,现在我们还无法确认您的身分,所以需要您随我们走一趟,可以吗?」老人鱼有些拘谨地说道。
巴巴罗萨摆手说道,「我来此并非为故人而来,我只是来……」後面的话,他无法说下去,数万年过去,他的命运已经走上了更悲哀的轨道。
「族长大人,巴巴罗萨先生是来找幽冥海盗的。」之前的人鱼首领代巴巴罗萨说了。
「找幽冥海盗?」人鱼族长大为诧异,在无数代的人鱼传说中,人鱼的守护神甚至击败了海洋神只,怎麽会为了海盗的事来到魔鬼海域,难道这个「守护神」是个骗子?
怀疑一旦滋生,就无法阻挡,她心思一动,一段晦涩的语言吐了出来,说完拿眼瞧著「骗子」,看他如何应对。
她的心里无比侥幸,幸亏想起这一手,否则要真把这个身分意图都不明的人带进人鱼的老巢了。
巴巴罗萨的表情有些古怪,「是祖玛教导的吗?想不到她竟然把冰霜巨人语传给了族人。」
「巴巴罗萨先生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老人鱼捏紧了手中的水晶法杖,凭藉天时地利,她有信心击退任何来犯的敌人。
巴巴罗萨意兴阑珊,看也不看人鱼族长一眼,只在心中叹息,原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就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安培在飞艇上嚷嚷起来,「巴巴罗萨先生,安培号的气囊和动力炉已经修复完毕,可以起飞了!」
什麽时候,冰霜巨人也变得瞻前顾後了?
巴巴罗萨心中劈过一道雷霆,转目一扫,见到人鱼族长那副神情,立即明了原来自己被当成了冒牌货,忍不住狂笑起来。
接著,一段尘封的冰霜巨人语响彻海天之间。
馀音未了,前方海底冒出万丈金色光华,一座光影迷幻的瑰丽海底城市浮现在海面上。女妖们纷纷转头,惊呼声连绵不绝,她们无法想像,为什麽在海底死火山中深藏的家园,会出现在海面上。
人鱼族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颤抖著向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匍匐下去。
「冰山上的来客啊,我族永恒的守护神,人鱼一族千万年之後终於等到了您,请您宽恕海的女儿对您的无礼。您比大海、比天空更宽广的胸怀一定会谅解我族的苦衷。」说完,她一动不动,只是匍匐著。
她身後的女妖们在短暂的惊讶後,也跟著匍匐在浪花上,不敢妄动,只是私底下仍在窃窃私语,怎麽转眼间这个陌生男人就变成守护神了。
巴巴罗萨目光幽深地望著那座海市蜃楼,一挥手,随著金色光芒的消失,那座瑰丽的城市也如同气泡一样破碎了。海面上一片平静,彷佛什麽也不曾发生过。
「祖玛可曾留下过什麽?」
「伟大的守护神大人,如果您想知道一切,就请回到那座您昔日以无上神力创造的城市。」
「也好。」巴巴罗萨在略微思索後,同意了人鱼族长的邀请。
以人鱼族长为首的女妖们,凭藉天生驾驭水元素的能力,踩著浪花领路在前,而巴巴罗萨和安培号则在冰山上紧随其後。
他们驶入了一座足以容纳一支舰队的环形岛礁後,正准备下潜,不料远方传来一阵锐利的破空声,随著轻纱一样的薄雾被撕裂,一头黑影歪歪斜斜的掠了出来。
「啊──」女妖中传来一片尖叫,其中一名女妖更是扑了出去,大叫著,「是阿喀琉斯,阿喀琉斯受伤了……」
黑龙砸在岛礁边缘的白色沙滩上,溅起一片巨浪,很快就染红了一片海域。
六翼黑龙见到乘著波浪扑来的女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像个受伤孩子一样,将硕大的脑袋轻轻拱进女妖怀里,发出沉闷嘶哑的哀号,就像一个在外面被欺负的小孩子向母亲撒娇。
但事实上,跟黑龙相比,女妖显得那样渺小,看上去异常的滑稽可笑。
「谁把你打伤了?难道是龙岛的执法长老来找你了?」
黑龙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羞耻又难堪,「我去找那头骨头龙决斗,那家伙身上多了个法师,他们合夥我就打不过了,而且,他们还不肯放过我,要我臣服他们,太可恶了。」
「你是说,那头最近在魔鬼海域出没的骨龙,它还在追杀你?这麽说,你是逃过来的?」女妖的脸色有些难看。
「依玛,怎麽回事?那头骨龙没有听从我们的警报,还盘踞在魔鬼海域吗?」人鱼族长望了巴巴罗萨一眼,见他没有什麽动静,这才安下心来。
「是啊,族长奶奶,那头骨龙还想抓住阿喀琉斯。」叫依玛的女妖愤怒地说道。
「吼……」黑龙低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很丢脸,乾脆闭上眼睛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奶奶,快给阿喀琉斯疗伤,他流了很多血。」
「放心吧,孩子,巨龙的身体是天地间最强横的,这点伤势对它来说不算什麽。」
人鱼族长望向远方云雾,微微皱著眉,回头恭敬的对巴巴罗萨道:「守护神大人,我族将有敌人前来,我们将听从您的意志,是否选择战斗?」
按她的意思,无疑是希望守护神大人大展神威,将那头她也没有把握收拾的骨龙解决掉,一举清理魔鬼海域近年来最大的威胁,另外,也可以彻底抹平她心中的那最後一丝怀疑。
「不,我希望尽快见到祖玛留下了什麽。」巴巴罗萨的口吻不容置疑,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让他无法平静下来的可能,什麽幽冥海盗,暂时也给他抛之脑後了。
「是、是的,守护神大人。」人鱼族长心中存疑,却没有任何抗命,接著,忽然望向那块冰山问道:「大人,这……」
巴巴罗萨一挥手,冰山立即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冰块融入环形岛礁的海域中。安培号在猝不及防之下落入海水,而地精们则吓得哇哇大叫。
这一幕让女妖们看傻了眼,好半晌,人鱼族长才举起水晶法杖,高呼道:「好了,孩儿们回家了。」
说完,她法杖顶端释放出一团柔和光辉,瞬间就形成一个方圆足有半里的超级气泡,并开始缓缓下沉。
「快点,阿喀琉斯!」
在依玛跃上背脊後,黑龙低吼一声,就一头冲进了气泡结界之中,转瞬间随著气泡沉入海中不见。
片刻後,一阵幽寒无比的阴风狂卷而至,里面隐约有一头骨架无比粗壮的骨龙。
骨龙高高的背脊上,隐约站立一个黑袍法师,有著一张阴冷灰败的老脸,「沙滩上有血迹,肯定是那头小黑龙的,这个岛礁应该是那群女妖的活动区域,只怕是知道我们追来了,所以藏到水底去了。」
「真是混账,丢我巨龙一族的脸,居然要女妖来庇护,我开始怀疑这是条杂种野龙,若是龙岛的巨龙,这麽小的东西肯定不会独自放出来……
「桀桀,照我说根本不用顾忌,放手解决这条黑龙,它不肯臣服,就扒了它的皮,取了龙鳞和龙血,这些东西可是炼金圣物啊,主人一定会赞美我的。怎样?不如索性我们这次闯下去将那些女妖一并收拾掉算了。」
骨龙头颅内,湛蓝的灵魂之火跳跃著。
「大人说过,魔鬼海域的女妖有些来历,让我们谨慎行事,若能收服这群女妖自然是好,拿不下,只要她们不坏我们的事也无妨。」黑袍法师生怕身下脾气暴躁的骨龙又莽撞行事,马上搬出他们的顶头上司。
「我偏要试试。」骨龙的灵魂之火几乎在整条脊椎都燃烧了起来,一抖尾巴,一头就扎进了海水之中。
不久後,骨龙灰溜溜的破水而出,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这群女妖果然狡猾,下面全是岛礁,哪有什麽入口通道!见鬼了,主人说过她们有一座海底城池,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们的宝贝。」
跟来时一样,骨龙驾著幽冥灰雾消失在大洋中。
此时,在一面由美丽扇贝放出的水镜术景象中,呈现了刚才骨龙吃瘪的一幕,而褪掉鱼尾、化作人形站立的女妖们咯咯嬉笑起来。
巴巴罗萨一行人正在一座广场上,即便是不小的飞艇在这里也显得相当渺小。可以说,这是一座规模丝毫不下於人类城市的海底城池,它的位置在深海的一个死火山之内,若非深入结界,根本无法发现。
女妖们出入的办法,就是透过广场中央与城中河道网路贯连的数个大型传送池,可以轻易前往魔鬼海域的数十个岛屿和岛礁。
「祖玛城是人鱼族的守护神打造,就算是十头骨龙也进不来,可惜……」人鱼族长叹息著道。
「族长奶奶还是在担心魔力池乾枯?」依玛问道。
人鱼族长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正在跟黑龙瞪眼的巴巴罗萨一行人身上。
巴巴罗萨似有所觉的转过身来,「这座城池的魔力池核心运转了数万年,它的魔力泉源是来自火山深处的岩浆。你们或许已经发现祖玛城的气温在微弱的下降,那是因为下面的火元素快枯竭了。」
「守护神大人,您一定有办法拯救我们,求求大人怜悯您的子民。」人鱼族长带领著一群女妖跪伏在广场上,引得远处的蚌壳和螺母里,冒出一群群人鱼们来观望。
她们完全惊呆了,她们敬爱的族长竟然带头在向一个人类跪拜,而她们根本就不知所措。
巴巴罗萨思索了一阵,摇著头说,「你们起来吧,我现在没有办法,不过,只要没有遭遇强力攻击,这座城池在三、五年内应该还能维持运转,不会有大碍。」
人鱼族长难掩失望之色,「守护神大人……」
「带我去看祖玛留下的东西。」巴巴罗萨似乎充耳未闻。
「大人……」人鱼族长死死跪伏在地,「大人,求求您看在祖玛先祖的分上,拯救我可怜的孩儿们吧。」
「求求大人!」不明真相的女妖们也跟著族长呼喊道。
巴巴罗萨的脚步无法挪动。他望著这座万年来被女妖们妆点得无比精致的水世界,摇摇头说,「我既然回到这里,就不会坐视不管。」
原本泪眼婆娑的人鱼族长马上喜笑颜开地站起身来,挥手对一名女妖说,「通知长老会,祖玛城的守护神回归了,这一天是我族欢庆的盛大节日!」
巴巴罗萨听到这里,眉头却苦苦的皱了起来,这个承诺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只是,时隔悠久的岁月後,祖玛这个名字依然让他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