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亚撒开始计数。
那名死掉佣兵的同夥一开始还以为是同伴遭遇偷袭,愤怒地集体冲上了祭坛。
这样的素质也能冲入遗迹?亚撒摇头。他任由这八名佣兵站在四周包围自己,再度撩起手中的剑,跟一名扑上的佣兵擦身而过,轻易抹过他的脖子,血浆呈线条迸射出来。
亚撒一个转身,又一剑送进另一名佣兵的心脏位置。他抽剑後撤,然後撞入一名佣兵的怀中,将银刺剑插入那名佣兵的胸膛。
银色剑光化作银线,几次轻盈跳跃後,冲来的八名佣兵东倒西歪躺满了祭坛。
「九个,刚好能启动祭坛,鲜血和灵魂的盛宴就要开始了。」
此时,大量的鲜血已经彻底将祭坛启动,一只只白森森的巨兽獠牙从祭坛下方钻了出来,血浆在祭坛上狰狞绽开,彷佛一个恶魔之吻。
「那是什麽?」不远处,一个三人组合中的法师,发现了突然冒出来的恶魔祭坛。
「好浓重的血腥气息,该死的,那应该是个邪恶的祭坛,已经有倒楣蛋中标了吗?」法师的同伴说道。
「要不要过去看看?」另一名剑斗士有点蠢蠢欲动。
「我试试能否摧毁那个祭坛,这一定是那些魔蝠人的阴谋,地精和灰矮人可搞不出这种邪恶的东西。」法师神色凝重。
「你们听,那是什麽?」
这时,一阵来自四面八方的远古咒语在废墟上空响起。这浑厚苍凉的咒语有一种莫名的呼唤力量,让人心跳快得发慌。
「是亡灵魔法!」法师尖叫起来,「我们被包围了,那些白骨都被唤醒了!天啊,这是什麽魔法,怎麽可以直接从大陆召唤骷髅作战,亡灵魔法不是从冥界召唤骷髅的吗?」
整个废墟的冒险者和佣兵们都沸腾了,竟然有人可以使用这样神奇的亡灵魔法。
这时,上万骷髅从废墟周边一步步朝他们推进,将他们朝废墟的某处挤过去。觉醒过来的冒险者们开始反击,斗士们在前顶著,数量稀少的法师则发动远距离的攻击魔法。
一交锋,他们才发现这些亡灵跟普通骷髅有很大的不同,虽然矮小,但力气一点也不小,抗打击力和灵活性都很强。
不过,大部分的佣兵团队依然抵挡住了亡灵的进攻。
但亚撒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藏在地道中的地精和灰矮人们领命钻了出来,推动弩车和隐藏在废墟的地精炮,在亡灵的後排发动远距离攻击。
紧跟著,从通道撤回的魔蝠人加入进攻。魔蝠人强大的声波攻击和从半空发射的刁钻箭术,立即让佣兵队伍里的法师产生混乱。
地精炮弹、魔法爆炸轰鸣声、箭枝尖锐的破空声和兵戈碰撞声,顿时交织成一片。
三管齐下,冒险者们尽管竭力反击,依然被步步逼入遗迹的核心区域,全面落入下风,死伤又渐渐增加。
得到充足供给的恶魔祭坛,终於再度发生变化,像活物一样开始蠕动,血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祭坛更是伸出像女妖舌头一样的东西将尸体一一卷入。
骷髅兵虽然不断被兵器拆散,但它们很快在一种莫名的感召力量中重组,再度爬起来作战。
这样的诡异情形,顿时让冒险者们陷入了无比的恐慌。
「摧毁祭坛,摧毁祭坛!」有佣兵团的团长高喊著。
於是,所有的法师都被集中起来,对祭坛进行魔法攻击──大量的****法术,像火球术、风刃术、冰锥术,甚至有四级法术冰风暴被释放出去。
但有魔神力量加持的恶魔祭坛,彷佛披上了巨龙坚甲,在攻击过後,少许破损很快就恢复如初。
「见鬼,那到底是什麽祭坛,怎麽会无法打断?就是最高等级的亡灵祭坛,也没有这样诡异啊!」
「那恐怕是传说中的恶魔祭坛,你们忘了吗?是恶魔之子最先占据了这里,他一定躲在暗处。」
「必须找到祭坛的献祭者,否则要是有强大恶魔被召唤过来,我们就完蛋了,教会那些混蛋不是也来了,怎麽没有看到?」
「那些混蛋把我们当成炮灰,根本就没有下地道!」
「难道我们要完蛋了吗?」
「不,所有法师集中火力轰击祭坛,坚持一会,我们必须等到教会和皇家调查团的强大法师!」
「晚了。」化身六级亡灵法师混在冒险者中的亚撒看到这一幕,轻轻说道。
目前足足有三百条性命被祭坛收割,恶魔之吻完全盛开,也就是说,他足以跟魔神达成一次献祭交易。
果然,作为献祭者的亚撒很快就收到一名深渊魔神的回应,「嘎嘎,有一千年没有品尝到新鲜热辣的人类血肉和灵魂了……
「你就是米尔寇提到的小家伙吧,看在他的面子上,我破例给你自主选择的机会,一个黄金家族的狂战魔战将,或者一个能把你吸成人乾的魅魔?如果祭品再丰盛一点,还可以给你一个恶魔领主,至少相当於你们的传奇强者,哈哈……」
狂战魔战将,是恶魔家族中战斗最强的种族之一,还是鼎鼎大名的黄金家族……
亚撒很心动,不过那不是他的计画,至於恶魔领主,他知道就是把现在的冒险者全部献祭了,恐怕还是不可能满足这个魔神,「魔神大人,我只要召唤到我的仆人,她的真名叫娜加。」
「要叫我伟大的魔神大人……等等,你要自主召唤?见鬼,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愚蠢家伙,浪费本座的时间。好吧好吧,看在米尔寇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迷失在召唤通道,可不要怪本座收了你的灵魂。」
亚撒为了不受干扰,躺在一群亡灵中,意识进入魔神开辟的召唤通道,然後发动了灵魂契约。
「嗨,哥们,你还真厉害,躺地下装死居然没被亡灵发现!」一名持斧的壮汉杀过来,一连劈散了七八具骷髅兵,突然发现地下有一个还在呼吸的家伙。
「快起来,我带你。」粗心的冒险者并没有注意到,亚撒的手中有一根白骨短杖。
壮汉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亚撒扛起,「咦?法师都是排骨吗?跟稻草一样轻……娘的,亡灵法师到底藏在哪里,让老子抓到,非捏爆他的卵蛋不可。」他怒骂著,又有几具骷髅扬著骨斧冲过来,让他不得不朝冒险者的阵线回撤。
「你不是受伤了吧,怎麽躺著不动?」见亚撒被放下後还是躺在地上,回身挥斧狂劈的壮汉有些纳闷。
原本闭目的亚撒低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刚才就差一线召唤通道就要关闭,幸亏在最後一刻他感受到微弱的契约讯息,成功找到了仆人。
「你们的末日到了。」
「你在说什麽?」壮汉见到亚撒捡了一把白骨刀爬起来,「小子没事就好,不过你就别再上来了,恐怕连一具矮人亡灵也打不过……妈的,这些家伙怎麽也打不死,真要命。」
壮汉冲前的身形一顿,就看到胸前露出一截染血的白骨刀刃,然後才感觉到剧痛。在他的意识迷失前,看到拔剑而出的那个人,正是刚才他救下的那个「胆小鬼」,而「胆小鬼」毫无表情,彷佛干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为什麽?」壮汉吐著血沫的嘴巴蠕动一下,却没挤出声音。
蜂拥而上来的骷髅群随即绕开亚撒,很快就淹没了他身後的佣兵阵线,亚撒站著没动,因为分身在指责他,认为他不应该杀这个人。
本尊问:这里的佣兵是不是敌人?
分身回答:是,但你不应该杀他。
本尊说:既然是敌人,那就该杀,你越来越像个人类,我很不喜欢。
分身沉默了。
「你们看祭坛,那个恶魔獠牙收拢了!」这个时候,有人大喊起来。
一股让人灵魂恍惚的可怕气息,瞬间降临了废墟上空。在恶魔祭坛獠牙收拢的刹那又迅速张开,一股无比污秽的黑色浆液伴随著一个人形物体,被吞吐了出来。
「那是什麽,那个东西有蝙蝠翅膀,是恶魔,是恶魔,纯正的恶魔!」一名见多识广的法师立即叫了起来。
恶魔祭坛最後吐出粉舌,卷了几具新鲜尸体後,獠牙和舌吻就缓缓收拢,最後完全凝结,栩栩如生依然如同活物一般,只不过已经变成了可比花岗岩的化石。
「我的至高神,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我保证就算教会的圣女也比不上她的一根脚趾头,就算她是恶魔,我也甘愿为她堕落啊……」
「别傻了,她是恶魔,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魅魔,听说吃人不吐骨头的。」
冒险者们眼中这个长著巨大蝙蝠翅膀的女人,同时得到魔鬼和天使的祝福,最让人垂涎的是,这个女人的要害部位给片片水晶鳞甲掩盖了春光,浑身上下都极尽诱惑之能,让人欲罢不能,眼睛连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吾名娜加,深渊的自由战将,我将在你们当中挑选一位最勇猛的强者做我的丈夫,你们愿意吗?」魅魔踏著水晶战靴漫步走下祭坛,旁若无人的走入冒险者当中。
她所到之处,所有人纷纷让路。
「愿意,我愿意啊!」一名目光痴呆的冒险者扑了出来,跪伏在娜加的脚下。
「砰!」但这名冒险者被一只长腿踹了开去。
「找死,就你也配得上娜加小姐吗?」
「混蛋,别挡路,娜加是我的,我的……」
「你们统统给我滚开,这个女人是我的!」
「你算哪根葱,吃老子一锤!」
「妈的,你敢来真的,看老子割掉你卵蛋……」
「我跟你拼了……」
不知道什麽时候,亡灵们已经停止了攻击,重新沉睡在大地上,而地精、灰矮人及魔蝠人也重新藏了回去,但大地上的战斗并没有停止,只不过战斗的双方变成了冒险者之间──这一切,只因为一个女人。
「你们不要受她诱惑,她是恶魔!」并非没有意志强绝的冒险者,但此时此刻,根本就没什麽人听他的。
虽然亚撒仍是瘦弱亡灵法师的模样,但魅魔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他,并且直直朝他走去,凝望他的眼神柔腻而专注,片刻也不肯挪开,凡是有阻挡她一丝半点的,都给她身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白骨鞭枪,以毒龙出水之势洞穿绞杀。
娜加的精神力强悍无匹,可以说已经到了相当於大陆七级大师级强者的巅峰,在场就算有同等级强者,也未必抵抗得了她的魅惑手段,除了某些有特殊天赋血脉的存在,统统陷入狂乱之中不分敌我,乱战一气。
「领主大人,娜加答应过要生生世世效忠於你,十七年来,娜加无时无刻都在征战之中,只为了变得更强一点,只为了这一天与大人重逢……」
娜加单膝跪下,双翼垂若青云,火一样的瀑发垂泄在亚撒脚下。
亚撒依然屹立著,身躯并不伟岸也不笔直,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气势。良久,他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配做你的领主大人了。」
「我相信领主大人会重新找回力量,娜加会一直追随您左右。」
亚撒一直没有低头,似乎不敢去正视那双久违的期盼和依恋。在深渊,所有感情都是多馀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一切都是可以被交易的。
但其实,恶魔也并非天生暴虐,什麽样的世界造成什麽样的规则,这是分身的体悟,本尊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但见到当年满世界被追杀时,依然追随在他身後的女战将,他首次无比坚硬的心,有了一丝裂缝。
他低下头,目光从娜加身上一寸寸的移动,最後落到那盘在身前的骨鞭枪上。那是娜加的本命骨器,纵然威力比不上神器,但灵性却不是一般神器可比的,不管如何损伤总能复原。
可现在,这杆蝎尾枪上面却伤痕累累,都是岁月留下的伤痕。
他知道,若非一些特殊的魔性力量,蝎尾枪是不会无法彻底重生的,可以想见,娜加这些年独自闯荡深渊,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你脸上的这道疤痕是怎麽来的?」亚撒不知道怎样表达,只能用这样的话来面对娜加。
娜加摸摸脸颊上那道淡淡的红痕,「有个领主要我做他的女人,我在床上扎了他一枪,他的爪子给我留下这个纪念,当然,他也只够资格讨这点便宜。」说著,她又补充了一句,「领主当年可比他狡诈多了,在我最得意的时候收了我的蝎尾枪。」
娜加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亚撒却也想像得到那时候的凶险,听到後面的那一句,神情陡然恍惚起来,彷佛回到那个征战天下的岁月。
那个他抢来的倔强魅魔,骄傲的告诉他,他就算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灵魂。於是,这个跟深渊格格不入的魅魔让他产生了兴趣。
那时候的他不可一世,许诺给年轻魅魔九十九次的刺杀机会,若是她失败了就要向至高神起誓,生生世世永远臣服於他。
因为那个倔强且无比坚韧的魅魔,那场游戏变得非常有趣,也无比凶险,最终结果不用说,自是他获得了胜利。
对於当年那个强大的领主大人来说,那不过是人生的小插曲。但今天,那个小插曲已经有了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在遗迹废墟中,闯入者们的喊杀动静渐小。此时,还能站立的冒险者十不足一。
亚撒的化身再度发动了亡灵魔法,这次,他将分身和本尊快耗尽的灵魂力量合一,勉强完成了这个大规模的远古魔法,於是,消失了一阵的灰矮人、地精和魔蝠人再度出击。
在精神系类法术配合变异进化来的、兼具麻痹和剧毒的蝎尾枪面前,十来名六级和三十多名五级巅峰强者没有一合之将,全部见死亡之神去了。
暗中派出探子的教会、皇家调查团及一些强大势力在见到这一幕後,都放弃了跟亚撒争夺这块肥肉的机会。
他们并不愿意在最终宝藏开启前就杀个两败俱伤,娜加的强大对他们来说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有个闪失。
在各方的情报中,拥有强悍正面战斗能力的古怪魅魔、恶魔祭坛、不明的亡灵法师,乃至表现了强悍战斗力的魔蝠人,都跟亚撒这个恶魔之子划上了等号。也因此,在各方势力的眼中,亚撒的危险等级一再提升。
千年前,强大的奥丁帝国最终瓦解,根本的原因就是来自深渊的可怕生物,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感早就在千年来深植民心。可以想见,若让民众知道了大陆上再现恶魔,会有怎样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