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来袭,大雪将至。
山上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那雪最初如同小粒小粒的米一般,颗颗晶莹,润物无声,唯有山尖尖上露出了银白色的一撮。过了一会儿,那雪便如同纷纷扬扬的鹅毛一般,簌簌而落,不多久,满山都是皑皑的白雪,一泻千里。
下了雪,山上行人更少。整个山头都是空荡荡的,唯有晨钟暮鼓,徐徐敲响。
然而,与佛山不同,洛京此刻已然翻天覆地。
最初是柳相上奏参本向圣上征求如何处置西境大量涌入的难民问题。不知不觉却又有刑部尚书上奏说是难民是经了有心之人挑唆,故意在京城形成包围之势,意图谋反!
圣上龙心震怒,立刻派大理寺彻查这几日在京城闹事斗殴的几个流民。大理寺卿心急火燎的连夜审问了那几个被抓的流民,却得出了惊天密报!
秦家借此出兵之由,欲掌控西境南境兵马。一旦打退狄族,便对帝都发起包围之势,矛头直指当今圣上!
紧接着,又有秦家老部下跪在青阳宫之外,声泪俱下说临行前得到秦先风手书。手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秦先风班师回朝,让他挟持天子,里应外合,攻破帝都宫墙,自立为王!
短短两天时间,洛京已然翻了天!
皇帝盛怒之下,差点掀了桌子。树倒众人推,不过短短两日,便有无数密报飞到楚皇桌前,一本一本高堆成山,全是关于秦先风谋反的罪证!
唯有当朝六皇子赵高烈一本奏折,痛陈柳相等人趋炎附势,为得一己私利而陷害国家重臣,置国家安危不顾,实属小人行径!
楚皇闻此震怒,呵斥六皇子黑白不分,竟为乱臣贼子求情。六皇子拒不认错,楚皇急红了眼,失手竟将一杯热茶泼向了他!
随即,一纸诏书,六皇子赵高烈无德无才,贬至岭南,不得诏令,永世不得入京!
同时,楚皇暗中下令由一直保持中立的四皇子赵高炽接手此案,并令其率两千禁卫军,按柳相提供的名单一一抓捕和秦家谋反相关联的人。
一时间,洛京人仰马翻。
京城里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生怕自己与秦家谋反案有了牵连,各个都闭门不出,只怕禁卫军找上门来。
城内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禁卫军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鬼符一般,四处抓人杀人。整个京城,陷入一片绝望的哭喊之中。
青忧这夜一直睡不安稳,总是半梦半醒。到了下半夜里,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阵冷风灌进,青忧一下醒了。
却见来人披着黑色银狐斗篷,发髻歪歪斜斜的,显然是十分慌张的模样。
他几步一踉跄,猛地推了推青忧,“姑娘,大事不好!”
青忧猛地睁大了眼,这几日她一直心若高悬,凌晨便见孙尚进这般慌张模样,心知出了大事,赶忙坐了起来。
“秦家谋反罪证确凿,最迟不过今日赵高烈便会派人捉拿秦家众人。我已通知世子,你赶快起来,我们带着郡主去找世子!”
青忧此刻倒是出奇的镇定了下来,“郡主不会跟我们走的。她的家人还在秦家,依她的性子,必定要回去救夫人!”
“时间紧迫,若是赵高炽的人马上山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孙尚进眉头紧蹙,眉宇间已然阴寒笼罩,一抹决绝闪现,“你先带郡主下山逃走,我去救长公主。”
青忧摇摇头,一把抓住要离开的孙尚进,“不行,你身份太过敏感,去了容易被人认出。更何况这山里的路你比我熟,你带郡主先走,我去秦府打探。两个时辰后我们在西外十里亭汇合。若是过了时辰,你们万万不要等我们,直接去西境找世子!我自有办法跟上。”
孙尚进凝视青忧决然双眼,寒声道:“世子也嘱咐我要护你周全。”
“若再啰嗦,我们谁都跑不了!!”青忧厉喝一声,急急忙忙起身穿戴,她特意带了斗笠,让人看不到她的脸,随即见孙尚进还愣愣站在房间里,不由沉声道:“还不快去叫无双和郡主!”
孙尚进只犹豫了片刻,便急急往外走,却又突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青忧,“我的马就在寺庙门口,你骑着去。”
青忧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推门而出,踏着浅薄的黎明出发。
天还是蒙蒙亮的,道路依稀能看得清,山里雾气重,白茫茫的山头,只听得马蹄声声催人,响彻山谷,惊起飞鸟,卷起落叶。
青忧马不停蹄,沿着官道一直奔跑。
天边,朝霞四散,太阳从云端破空而出,照得四周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耳边风声呼呼而过,青忧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儿身上,那条丽影便像是惊鸟一般穿梭过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