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赶着马车,阿白在车里坐着,杂毛马则兴奋的缓慢前行。
王昊的手里拿着租契,上面盖着长安州府的官印,与战王府的大印。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点为难。
许是察觉到外面那人的情绪,阿白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站在王昊身边,看着前方还算是宽敞的宅院。
那棵柳树随风而动,不时抽打在杂毛马的身上,畜生显得很惬意。
“少爷,为什么不拒绝呢?”
“无法拒绝。”
“为什么?”
“没有原因,或者说太多原因。”
小侍女不再问下去。
方才惆怅的表情瞬间不见,王昊的脸上挂着让阿白熟悉的微笑。
他摸了摸阿白略显粗糙,还带着分叉的头发,问道:“要做青菜鸡蛋面吗?”
阿白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我们先收拾院子,或许会住上很长一段时间,总得干净一些。”
王昊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院子是长安城内常见的四合院,门是常见的木门。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没有鞭炮声声,没有人头攒动,只是寻常的开门,关门。
两人一马的分工很明确,王昊负责搬重物,阿白负责擦拭,至于杂毛马,负责吃草。
等到傍晚时刻,四合院已经有了一个家的模样。
而王昊与阿白已经累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至于杂毛马,是撑的一动也不想动,一个院子的草被他连根吃掉,真是难为它了。
它原本卧在地上,而后感到有点不对劲,站起来,打个懒腰。
王昊斜了它一眼,慢悠悠道:“你要是敢拉在院子里,你就把你的屎给吃掉。”
望天菊花一紧,眼神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实则夹着屁股,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扭扭的走到院子的角落里,然后向着王昊嘶鸣一声。
王昊抬头懒懒的看了一眼,点点头。
杂毛马顿时得到了解脱,他先是仰起头,嘴巴微张,双眼微眯,长出一口气,然后院子角落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
王昊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吃什么拉什么!前些日子吃烤馒头拉的一股烟火气,今儿个拉的倒是清新脱俗!”
杂毛马权当听不见,阿白倒是噗嗤笑了出来。
“它倒是吃饱了,我们也该吃饭了。”
王昊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准备出门。
而后想了想,把弓放下,走出院子。
杂毛马望着王昊的背影,不屑的摇摇头。
落日的余晖铺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天子脚下,不设宵禁,是以尽管傍晚,但街上行人丝毫不少于白天。
唯一与白天不同的,是街上多了很多女子。
南唐尚武,民风彪悍。随之而来的,是民风略显开放。从街上但凡有姿色的女子便穿着略暴漏便可看出来。
王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在他看来,美的东西就是用来欣赏的,美景在前,不看王八蛋。
当然,守着阿白的时候,王昊还是会克制一下的。
搬了新家,锅碗瓢盆自然要重新置办。王昊有些后悔没带着杂毛马出来,虽然拉屎拉的清新脱俗,但至少也能替自己扛点货物。
等到锅碗瓢盆买齐了之后,王昊感到有些累,于是随便找个店门口坐了下来。
阵阵脂粉的香气传来,王昊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当他看到店名的牌匾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春满楼。
王昊决定进去看看。
我进去不是去消费,我只是进去看看。王昊左右锅碗,右手瓢盆,在心里如是告诉自己。
早有人看到王昊,但是发现其只不过普通穿着,还提着锅碗瓢盆,一看就是穷苦人家,进来也是为了好奇,指定不是来花天酒地的,所以根本不把心思放在王昊身上。
王昊就像是从未出过村却刚刚进城的孩子,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是满脸的好奇。
与此同时,二楼上有个衣着锦绣,比起李瑾元都上贵气很多的少年,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王昊。
只见他帅气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意动,随即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
仆人点点头,恭恭敬敬的退下,向王昊走去。
王昊虽然满是好奇的打量着春满楼,但是不代表他不关注其他事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在十万大山活着的基本本领。
“我家少爷请公子上楼一叙。”仆人神态从容的对王昊说道,丝毫不因为王昊的身份与身着而瞧不起他。
王昊顺着来人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楼上的少年。
“比李瑾元还吊!”王昊嘟囔了一句。他看人喜欢凭第一印象,此人看起来,比恭王府大公子有气质多了。
王昊在仆人的引领下,步至二楼,将家什放下。拱手行了一个南唐标准见面礼。
那少年也回了一个,丝毫没有李瑾元的倨傲。
王昊对这少年印象不错,等到这少年开口之后,王昊对他的印象就更加不错了。
“这位公子,你若替我答出此题,我请你在春满楼快乐一晚。”
“我若猜不出呢?”
那少年看了王昊一眼,若有所思。
未言胜先言败。此乃善战者。
“若猜不出,我请公子喝杯酒水,聊表心意。”少年很随和,态度很温婉。
“好!”岂有不应之理。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见王昊不言不语,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道:“夫子出题百日,至今无人可解。”
王昊看着少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副笑容。
这笑容让少年不明所以,并略感不安。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木,子河。”
“木公子,可借纸笔一用?”
木子河挥挥手,便有仆人送来笔墨纸砚。
对于毛笔这玩意,王昊是只有恨,没有爱。
但眼前也没有其他的工具让他选择的余地,于是王昊笨拙的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解题。
开玩笑,这种低年级学生都会的题,王昊都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这种问题在家乡,简直就是侮辱阅卷老师的智商。
片刻,王昊就给出了答案。
“有三种可能。第一种,鸡翁四,鸡母一十八,鸡仔七十八;第二种,鸡翁八,鸡母一十一,鸡仔七十八;第三种,鸡翁一十二,鸡母四,鸡仔八十四。”
而后,王昊怕木子河不明白,用笔将答案写下来,然后让木子河去验证。
木子河将信将疑的算了一遍,然后震惊的发现,答案竟然真的对!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双明眸一闪而逝。
木子河的眼睛再看向王昊,便不是温婉随和,而是带着敬意。
“请教王兄,如何解之?”木子河弯下腰,摆出一副求教的姿态。
“我们家乡称之为方程式,其实很简单。”王昊实话实说。
木子河的嘴角抽搐片刻。
很简单?整个南唐的精英解了三个月都没解出来,这叫很简单?
“请教王兄,何为方程式?”
这下轮到王昊犯难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对话,就算实话告诉木子河什么是方程式,相信他也不会明白。
至少不会马上明白。
“这个有些复杂,改日我再详细讲给你。”
王昊是实话实说,但是落在木子河眼中便是故作清高。他有些不高兴。
“达学当往来,王兄岂不知此理?况且以王兄的学术境界,相信不应拘泥于古理,故步自封,应当将此法推广,造福世人。”木子河这通话说的是义正言辞,让王昊都不禁生出一股敬畏感与负罪感。
但,木公子,你真心误会我了。
并非不告诉你,只是,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懂。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王昊没有无聊到当众说出来。不过既然木子河说出了上面那些话,看在今晚他请自己喝花酒的份上,就给他一点思路,至于看不看得懂,那就不是王昊所考虑的事情了。
当下,王昊便把解题的思路用XYZ表达出来,并且附上解题的心得与体会。
当王昊把纸递到木子河手里的时候,木子河当时的心情是喜悦的。
“王兄真乃大才也!”
然后木子河的脸就苦了。
许久之后,木子河指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符号,神情复杂的问道:“敢问王兄,这些鬼画符,都是啥?”
“一些符号而已,并无实际意义,你若愿意,换成阿狗阿猫也可,只要你理解就行。”
“王兄的这些假设,可有依据?”
王昊挠了挠头,有些后悔把这些给他。
“并无依据。”
木子河脸色大变:“王兄,你若不愿意告诉我,实说即可,何必骗我!”
王昊心里呵呵了一声,反问道:“请问公子,一个桃,加一个桃,是几个桃?”
木子河一怔,下意识答道:“两个。”
“可有依据?”
木子河再怔,道:“天经地义,一个加一个,自然就是两个,何须依据?”
王昊正色,十分严肃的对木子河说道:“我的假设,也是天经地义,不需依据!”
“强词夺理!”
王昊没有与他生气,他理解有些较真的人是什么心情。只有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才会醒悟。
王昊拿起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水,然后端到木子河身前,问道:“公子说一加一是二,对吗?”
木子河不明所以,仍气于之前王昊的作弄,没好气的说道:“那是自然。”
“一杯水加一杯水是两杯水,对否?”
“那是自然。”木子河强忍怒意,道。
王昊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把两杯水倒在一起,然后递给木子河。
“作甚?请我喝水?”
木子河不满的接过水杯,看了许久。
而后脸色大变。继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