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碧空湛蓝,太阳暖暖的悬挂在西南方向,白云徐徐飘扬。下方海面无边无垠,波浪轻轻摇曳,一朵朵雪沫似得浪花激涌绽放。一艘灰褐色的高帆大船迎风破浪,拖拽出一道雪白的痕迹,向北方急行。
梅冭邪双眉紧皱,躺在床上左翻右转,忽然一跃而起,披上轻褂,急匆匆地打开房门,抓住了恰好路过的水手,颇为不耐烦的问道:“小哥,问你个事,那两个英国佬吵了多长时间了,又是因为什么吵的?”话音刚落,一阵喝骂声又传了过来。
那位水手吓了一跳,苦笑道:“这位爷,这回您不要怪小的,那两位英国客商一直在讲大不列颠语,小的见识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梅冭邪见状只好松开他的臂膀,刚想对上木门,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事,呼道:“小哥先不要走,那些留学生在干什么?”那位水手也颇感奇怪,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小的也不清楚,他们很少下来,都是整天留在房中的。”
梅冭邪向他道谢后对上了木门,十分钟后,木门再次打开,他徐徐走到围栏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麻衣褐裤,海风扑面而过,他深深吸收着这湿润咸涩的味道,懒洋洋扭动着关节,他不过双十左右,却好似长时间没有活动一样,他转身上了通向三楼的阶梯,大约有十二级左右,他步伐轻盈的三步便迈了过去。
三楼有七间房,居住着五个留学生和一名英国商人,梅冭邪径直走到了中间的门前,刚想举手敲门,面色一怔,顺手胡乱整理了头发,方才开始敲门,喊道:“盛兄,是我。”
里面传来一道温和清正的声音:“门没有上闩,梅兄有事就进来吧。”梅冭邪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置办较为朴素,西南角落搁置了一张床,紧紧依靠着杂物架,中间放了一个圆木桌,周围又放了六个圆木凳,一名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正坐在上面,他面目清朗英俊,双十年华,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籍。
盛祈寒始终盯视着那本书,没有看梅冭邪一眼,随口道:“这里没有别人,梅兄随便坐吧。”梅冭邪对于他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笑嘻嘻的坐在他的对面,笑道:“盛兄生的玉树临风,却整天坐在屋内,不怕闷坏了吗?”
盛祈寒眉毛微微一皱,继续看着那本书,淡淡道:“梅兄不也一表人才,整天在屋里睡大觉吗。”梅冭邪顿时语塞,倒了一杯茶水灌入嘴中,忽然眉毛一扬,双目闪过一丝玩味的神采,低声坏笑道:“盛兄,听说那位南洋人的女儿长得很标致,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看看。”
盛祈寒徐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书籍,正视着梅冭邪,皱眉道:“在下虽然不善相人之术,但是雨果曾经说过:人的面容常常反映他的内心世界。梅兄鼻目清灵,应该不会是那种轻浮放荡之人,怎么偏偏这么不求上进。”
梅冭邪“哈哈”笑了两声,起身推开窗户,眺望着海面,道:“盛兄不觉得那种态度活着很累吗?我虽然没有盛兄博学多识,又在英国留学几年,可是我知道随心而活,自由自在,那些繁文礼节还是不要遵守的好。”
盛祈寒走到走到窗边,将那本书籍递到梅冭邪面前,缓缓道:“梅兄,这是德国作家歌德的《普罗米修斯》,里面讲述了一位为人类盗取火种,而被上帝囚禁,坚守信念,至死不渝的天神。虽然这个剧本最终没有完成,但还是想请梅兄好好的研读一下。”
梅冭邪吓得急忙摆手,向后退了两步,连忙道:“我可不如盛兄,那些英文法语我一个都不认识,还是以后再说。”说罢,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盛祈寒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那本书放到了桌上。
梅冭邪火急火燎地跨下楼梯,拐角处一个身影同样怒气冲冲的走来,梅冭邪“啊”的一声,没收住身形,顿时与那个人撞个满怀,梅冭邪踉跄退了两步,看清眼前人褐发碧眼,身形魁梧,大肚便便,突然一笑:“摩尔根·斯图亚特先生,你和你的伙伴吵完了吗?”
斯图亚特目光闪动,“哦”一声,用着极其生硬的汉语说道:“梅冭邪先生,原来是你,我们没有吵架的。”
梅冭邪身形一颤,上前道:“斯图亚特先生,我再和你说一次,我梅冭邪的‘邪’,是和揶揄的‘揶’一个读音的‘邪’,不是邪恶的‘邪’。”斯图亚特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梅冭邪先生。”
梅冭邪皱着眉看他渐渐走远,想起他刚才躲躲闪闪的眼神和不自然的举动,总感觉他像是在隐瞒着什么,满腹疑惑,却又毫无头绪。低头忽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灰褐色便装的背影,正在站在甲板边缘,面对海洋靠着围栏久久未动。他嘿嘿一笑,搓着手转身下去。
梅冭邪缓缓靠近,那道背影也徐徐看清,黑色的长发在颈后被束扎起来,身形纤瘦苗条,脚上穿了一双高筒皮鞋,紧紧贴在小腿腹部,越发显得匀称标致,竟是一个女子。梅冭邪走到她的身侧,双臂撑在围栏上,笑道:“大小姐在想什么,都想得出神了。”看到她手中有杯葡萄酒,想要径直拿到手中,那位女子却及时的收了回去。
那位女子颇为怨恨的看着梅冭邪,恨恨道:“我们虽然见你在海上漂着,好心收留了你,可并不代表你可以越来越没有规矩。”她是这艘船船长的女儿,叫做厉丝筠。由于常年生活在海上,皮肤早已成了麦黄色,徐徐下望,她长发绑成了马尾,柳眉弯弯,鼻梁挺直,瓜子般的脸型配和着她的服装,仿佛代表着她本人自傲不驯的性格。
梅冭邪差点跳了起来,大是气急败坏,脱口道:“什么叫‘好心收留’?我可是付了钱的,而且是双倍。”
厉丝筠没有理他,转动着酒杯的脚架,想了一会儿,略微好奇的看着梅冭邪,问道:“坏人,你到现在还没说你是怎么在那片海面上流落的。”
梅冭邪沉吟一会,斜瞟了她一眼,颇为庄重的说道:“除非你先把那杯葡萄酒给我。”接过那杯酒后,他咳嗽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因为我听说在那片海域附近有一个脱得干干净净的美人鱼在唱歌,我一时没忍耐住……”
话未说完,眼看厉丝筠恼羞成怒,正要夺回那杯葡萄酒,梅冭邪拿酒的右臂急忙向后一缩,“啪”的一声,酒杯直接撞到了某件坚硬的固体上,侧面登时出现了类似于蛛网的裂纹。
梅冭邪和厉丝筠抬头看去,原来是撞到了斯图亚特胸膛的装饰上,斯图亚特接过那杯葡萄酒,笑道:“梅冭邪先生,酒可不是这样喝的。”刚想一口饮下,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说道:“摩尔根,你就不怕酒里面有毒吗?”
在他们三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他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金发白肤,身形中等,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英伦裤,正在冷冷的看着斯图亚特,他就是另一位英国客商:尤金·卫斯理。
斯图亚特显得极是生气,直视着他说:“就算有毒,我也要喝下去。”转过身怒气冲冲走向楼梯。卫斯理看了梅冭邪和厉丝筠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厉丝筠看着这两位英国商人,心中极是奇怪,问道:“坏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么?”梅冭邪眉毛微微皱起,神情凝重,沉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隐约的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却又猜不出来。”
厉丝筠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你就算请来诸葛孔明,也别想猜出别人的秘密。”
黄昏缓缓来到,西面天空被染上了一层艳红赤黄的彩霞,映照在海面上,冲漾起层层色彩绚丽的浪花。梅冭邪坐在三楼楼顶,看着半轮红日正徐徐下沉,忽然有一道嘶声竭力的惊慌喊声传了过来:“斯图亚特先生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