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呼噜地喝粥的顾念(吊过葡萄糖补液之后,他已经清醒而且很精神),冲安知薇竖起自己大拇指。
貌似还很 瑟。
安知薇扶额:“……”
外面楼下传来阵阵喧哗,安知薇问:“谁在下面吵?”
“是要采访老大的媒体。”西斯朝底下张了张,回来说,“现在老大可出名了。他不光是反腐先锋,而且还是救人英雄。这次安知夏的事件影响太大,太恶劣,她被歼灭了,政府需要树立典型,安抚民心。”
早前安知夏的无差别乱丢硫酸瓶子,伤害了很多无辜路人,因此造成比林落华当时涉黑团伙更加恶劣的社会影响。那两天市井上人心惶惶,什么传说都有。有说是变态狂魔因爱成恨,所以到处招惹年轻女人的;有说是精神病人从医院里跑出来,单纯取乐子的……
作为安知薇来说,很理解公众的这种恐慌,程氏大小姐当街被烧得焦黑的脸还在报纸上没有褪色,跟着就是余氏大厦和安家门口前的硫酸炸弹。前面两者都是人潮汹涌的热闹街头,后面一个,在局外人眼中看来又是跟程氏毫无关系的一个地方,很容易就会被公众误会成有变态出没。
所以,硫酸狂魔要挟余家二少,然后被武装部长奋勇擒下,最终畏罪自杀的这种故事,确实需要多多宣传。
“原本老大的官声就很好,看来这一次,帝都那边想不提拔他都不行了。”赤龙似有若无地微笑。
安知薇深以为然,顾念之前在帝都有些闲言碎语,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可是如今他的功劳簿上又添了一笔,或者就是那最后加上的一根稻草了――救余啸东这件事,未必是多大的功劳,但足够证明顾念良好的品德。
如今中央开始崇尚国学,提倡以德治国,顾念的行动,正好无心插柳。
“升官不升官的,我可不想那么多。”顾念无聊道,“他们什么时候舍得走啊。整天被关在病房里,太无聊了!”
“无聊的话,就去探望一下病人!”安知薇数落他,“玄月大腿被子弹打中了,现在还不能下地呢!”
顾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我们去看小月月!”
顾老大吃饱喝足,精神奕奕,叼着牙签,拉着女朋友,身后跟着几个小弟,活像旧社会准备外出欺行霸市的地主恶霸一样,浩浩荡荡地走出了病房。
这里是部队医院,跟余氏投资的那座豪华、现代化的中心医院不太一样。这里的建筑都很旧了,二十年前的建筑,那时候还没有无良建筑商,更没有豆腐渣工程,所以柱子走廊都做得非常结实,医院的边边角角都收拾得很干净。这座三层的特护小楼,是专门供重要人物来治疗时住的,相当于往后的特护病房,就是没有分里外套间,只有一间一间的房间分开来,里面的生活设施也是一应俱全,既有双人间,也有单人间。
顾念和安知薇手牵着手,只把楼下的喧哗当背景音乐,朝走廊最尽头玄月的房间走去。路过一个关闭的房门,顾念问:“这是谁的房间?”
西斯说:“是余啸言的。”
“那家伙也受伤啦?”说起来,余啸言已经不止一次救安知薇了,这一次,要不是他突然冲出来夺下硫酸针,抢回安知薇,事情进行到哪一步都还不知道。冲着这点,顾念觉得自己应该要去感谢余啸言,所以听到说余啸言在病房里,有些意外,“伤到哪里了?”
西斯有些为难地说:“他……”
他还没有“他”完,顾念抬手就打开了余啸言病房门:“喂,余啸言!我来看你了!”
病房里沉默着,西斯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安知薇则看着顾念的表情由兴奋到诧异,最后渐渐归于平静。她轻声说:“你别介意,他……从余氏回来之后开始,就一直这样。”
余啸言的复活,仿佛回光返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封闭的世界,重新回归沉默。他躺在病房里,打着点滴,整个人又成了活死人。
顾念的怒火“噌”地冒上来,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大喝:“余啸言!”
余啸南音讯全无,这一点比别的什么消息都更加叫人忧心。
因为,他一定会回来的。
顾念深以为然,说:“赵彤是个可怕的女人,她手里掌握了余啸东和余太太大量的资料,信息量多到足以让余啸南对余氏一击毙命。以前的余氏,以余老爷为核心,余太太,余啸雄,余啸东三个围绕在余老爷身边,余啸南势单力孤,泼水不进,只好把自己伪装起来,潜伏在国外。如今余老爷中风,余太太死了,余啸雄也倒下了,如果连余啸东都出什么意外的话,余氏恐怕就只有落入余啸南手中。余啸东想要余氏,还会有把余氏发扬光大的想法;余啸南……他却只想毁灭余氏。”
“哼,什么毁灭余氏,未免太天真了。”余啸言忽然冷笑起来,“难道余家的人真死绝了不成?再不济……也还有我。余氏是我们余家好几代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我余啸言虽然不争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余家被莫名其妙的人毁掉!”
他秀美的眼神,变得坚毅。
“我要去找二哥。”
余啸言说罢,撑着身子跳下床去,要去找余啸东了。安知薇本来有些不放心,她想要跟去,却被顾念拉住:“这些到底是他的家事。我们是外人。”
安知薇有些愕然,然后明白了顾念的意思,微微点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安知薇说,“你一定已经找到余啸南下落了吧?”
顾念打了个响指点头,“不过,我们并不用大费周章找他出来。只要守在余啸东身边,他如今的目标是余啸东,自然会找上门来。”
…………
这边厢顾念在密锣紧鼓安排着,那边的余啸东和余啸言兄弟,在一个多月后终于再次聚首。
“啸言,我很高兴你终于振作起来了。”
想到他逼死了余太太,余啸言对眼前的二哥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想起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亲厚,他又禁不住难过。看着眼前的兄长,余啸言心中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样样俱全,沉默半晌,才生硬地说:“余啸东。”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得说,我虽然想要余氏,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母亲。那天的一切,都是意外……”
“别说了!”余啸言大声打断余啸东的话,他拳头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最后难过地低下头,“别说了……”
“啸言。”
余啸东垂眸。
“顾念刚才跟我说,啸南想要你的眼球。”余啸言简单扼要地说,“为了打开保险库大门。所以这段时间,顾念会安排人来保护你。”
明知道自己的兄弟在暗处想要自己性命,余啸东远比余啸言想象中淡定得多,他只是淡淡地笑:“该来的自然会来,到时候拼命自保,也就是了。”
说完这一段,兄弟两再次无言。余啸言发现庭院到处都扎了白纱,静悄悄地,却又没有办丧事的痕迹,就没话找话道:“怎么把花园搞成这副样子?”
昔日的风流繁华,余老爷余太太领着四个儿子,站在平台上迎接四方来宾的盛景,如今已经消逝无踪。余家虽然资产不减,然而庭院萧瑟,风光不再。
“大哥前天走了。”余啸东简单地说。
余啸言一惊!
“他大概感应到安知夏离去,当天晚上就停止了呼吸。我……让人收拾了一下安知夏的遗体,把她带回来,和大哥安葬在一处。我想,大哥那样地爱着安知夏,虽然这个女人人品不好,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算是遂了大哥的心事。”
余啸东话音未落,余啸言已经泪流满面!
余啸东刻板的声音,平平板板地在庭院里兀自回荡:“丧事很简单,当天我就处理好了。我想着你……也就没有通知你。如今你回来也好,到大哥灵前上柱香吧。”
余啸言恨余啸东入骨,余啸东顾虑余啸言的精神状态,没有把余啸雄逝世的事告诉他。
“那……父亲呢?”
“他在顾念那里,情况也不是很好。”余啸东喟叹。
余啸言不再问及,说:“那你现在带我到大哥那里吧。”
余啸东站起身来,带着余啸言,穿过走廊,到了后面的祖宗灵位处。他让过身来,说:“呐,就是这里。”
烟雾缭绕的灵堂里面,历代祖先的灵位旁,赫然树立着三个新牌位。余啸言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大一点的写着“余门方氏少君灵位”,旁边则是“余家第十三代长男啸雄灵位”,眼圈一热,忍不住就扑上前去,放声大哭。
悲悲切切,眼泪涟涟,余啸言这一场哭把所有的感情都宣泄出来。他没有留意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余啸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他眼神闪动,手腕一翻,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余啸东高高举起刀子,猛地朝余啸言后心插下去!
噗的一声轻响,触感柔软,刀下却没有血迹。余啸东圆睁眼睛,不可思议,余啸言一反手,扣住他手腕。余啸东又惊又怒,喝道:“你不是余啸言,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余啸言”发出桀桀冷笑,“不用你回答,让我猜一猜――能够大摇大摆地不经过任何盘问就进入余家,并且悄无声息地把所有仆人全部换成自己手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余家三少爷,余啸南先生吧!”
余啸南见自己真实身份被识破,恼羞成怒,右手仍然紧紧抓着匕首,左手手腕却寒光闪闪,朝“余啸言”一个黑虎掏心打了过去!
“好身手!不愧是欧洲自由搏击大联盟的三连冠!”假余啸言回过身来,跟余啸南见招拆招,竟然打了个不分上下。不过很快,高低就渐渐显了出来,两个人不断扭打,余啸南的喘气渐渐粗了,招数也开始显得凌乱,假余啸言却还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又过来十多个回合,余啸南露了个破绽,被假余啸言再度抓牢手腕,假余啸言问:“余啸南先生,你把余啸东藏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