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薇被她气得够呛,忍气吞声分辨道:“大嫂,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是见之前的医生一直不行,这次这个医生是薇薇跑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的,就让他瞧瞧又有什么损失!”
“安知薇那妮子才多大,她认识什么人了!小孩子家家的话你也信,难怪小姑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安家抬不起头!”陈嘉懿说,“我才不会让阿芫看那些来路不明的野大夫,这里有点钱,让福伯封给他一个红包打发他走就是了!”
“大嫂,算我求你了,就让王老先生看看阿芫吧!说不定就好了呢!”
董薇低声下气地央求着陈嘉懿,无奈陈嘉懿挡着房门,就是不愿意后退半步。安知薇见状,把顾念和王老先生留在身后,自己走上前去问董薇:“妈妈,发生什么事了?王老先生已经到了,就在外面。”
“安知薇,你来得正好!听说那王老先生是你请来的?这里是舅妈的红包,就跟他说舅妈谢谢他的好意,让他快快请回吧。我们董家的门,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野人都可以进来的!我们董氏的总裁,也不是什么医生都可以拿来练手!”陈嘉懿说到后面两句,已经有些威胁意味。
安知薇原本打算无视陈嘉懿的,如今见她冲着自己来了,便转过头盯着陈嘉懿:“舅妈,王老先生可不是来路不明的野大夫,他是协和医院的退休院长,正儿八经的中医教授。我好不容易才请动他老人家出来,你这样大吵大嚷的,被人家听见了会不会太失礼了?”
陈嘉懿哪里肯听这个,三言两语不合,就开始耍横:“哼,协和医院院长?怎么我从来没听过?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了?吹牛谁不会呀?我就是要让他听见,我们董家只相信梁教授,不信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安知薇,你淘气也要有个度,跟你母亲一块回安家去!”
“舅妈,为什么你这样固执?梁教授已经说了他对舅舅的病没有办法了!”安知薇见陈嘉懿这副模样,更加落实了原本心中的猜想,陈嘉懿就是铁了心不让董芫治好病。等到董芫一死,她作为遗孀可以继承董芫大笔家产,转身就是一个富有名媛,那时候她还年轻,大可以像前世一样转脸就改嫁更大的富豪。董家的死活就再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事到如今,她几乎可以证实了董芫的病跟陈嘉懿脱不了关系,苦于现在她手中没有证据,只好先治好董芫再说。安知薇上前一步,质问道:“难道舅妈你不想治好舅舅?”
“谁说了!”陈嘉懿顿时炸毛,声音也又尖又利,“话可不能乱说,安知薇!谁说我不想治好你舅舅?可也不能这样让野大夫来瞧他!梁教授迟早会有办法的!”
外面的气氛剑拔弩张,冷不防里面有人轻声说:“外面……是谁来了?”
声线柔和,气度风华,正是已经病危多日的董芫。
“阿芫!你醒了!”
董薇和陈嘉懿姑嫂两人异口同声,但仔细听来,一个是又惊又喜,一个是又惊又怕,感情色彩大大不同。里面的董芫嗯了一声,半晌之后,才又轻轻地说:“请进来吧。”
陈嘉懿被惊呆了,董薇趁着她发呆的当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安知薇抿抿嘴角,也跟在母亲身后。
房间里,窗户洞开,风吹得窗帘乱飞,趁着外头大乱偷偷翻墙进来的王老先生和顾念已经为董芫施了针,董芫在顾念搀扶下斜斜依靠床边坐着,见到董薇,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喜意。
“阿薇,你来了。”董芫轻声说着,又轻轻捂着心脏。
他现在身子极度虚弱,一点儿小小的感冒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安知薇看着他,心酸不已。短短一个多月,董芫就瘦得脱了形。他的肤色白得吓人,好看的唇也没了半分血色,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双手更是骷髅一样,骨节突起。
陈嘉懿眼睛鼓起,怒气冲冲地说:“谁把窗子开那么大的?赶紧给我关上!”
“啧啧,病人需要通风。一直关着门窗,闷都闷死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的节奏吗?”王老先生摇头晃脑地说。
陈嘉懿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你是谁?谁允许你在我家乱说话的!”
“嘉懿……你这是怎么了?”董芫从来没见过陈嘉懿这副模样,讶异道,“他们是来看望我的。”
可陈嘉懿硬邦邦地说:“现在看望完了,可以走了!阿芫,你的病需要静养,听我的。”
董芫一怔。
“舅妈,舅妈怎么你今天会变成这样呢?”
迷惑不解的小女孩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安知薇重新换上无辜的表情,来到陈嘉懿跟前,茫然地问:“舅妈,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们来看望舅舅?”
听语气,倒是童言无忌,可陈嘉懿心中有鬼,哪里听得这种问题,一下子暴跳如雷:“小妮子,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是你妈妈不顾舅舅身体情况,硬要来打扰人家的!”
“可是,梁教授已经给舅舅看了很久的病了啊,还没有治好舅舅吗?刚才王老先生过来,可是一支银针就让舅舅精神起来呢!”
安知薇的问话,一句一句一句地,踩中要害处。陈嘉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好说什么,情急之下,就去拉安知薇:“薇薇不要乱说话,来,舅妈带你出去喝茶……”
可她一抓之下,手中滑溜溜地,竟然抓不住安知薇。安知薇一闪身就滑到了旁边去,啪嗒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纸包,从陈嘉懿口袋里掉到地上。
纸包原本就包得不牢固,掉到地上,顿时散了开来。淡白色的尘粉在阳光下扬起一阵淡淡的烟雾,异样的香气顿时充斥着庭院。董薇下意识地捂着鼻子,错愕地问:“嫂子,这是什么?”
陈嘉懿双眼突出,死死地盯着那个纸包,满脸不可思议,哪里顾得上回董薇的话。短暂的寂静之后,陈嘉懿下意识地抬脚想要踩那包粉末,安知薇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抢上前去捡了那包东西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舅妈?”安知薇看着那东西,递给王老先生“王老先生,这包是什么东西?”
陈嘉懿疯了一样扑上前:“还给我――”
顾念眼疾手快,一把就捉小鸡似的把她擒住。王老先生就着安知薇的手,捻起一点粉末细细嗅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这是吗啡……经常服用会上瘾的!”
“舅妈,这是你的东西?”安知薇看向陈嘉懿的目光已经带着审问,陈嘉懿被那澄澈如冰的黑瞳一扫,顿时平白矮了三分:“不、不是我的。是……是……我给阿芫吃的!阿芫他,实在太痛苦了!”像落水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陈嘉懿的嗓门又大了起来,“阿芫并不知道!是我给他吃的!不过梁教授说只要控制好剂量就好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浑身打起战来,顾念手一松,陈嘉懿整个人倒在董薇身边。董薇吓坏了,退后又退后,顾念把她护在身后,让陈嘉懿没法伤害到她。安知薇感激地看了顾念一眼,又走上前一步冷笑:“舅妈,止痛用的吗啡都是注射的。可这些并不是注射剂!你想要骗谁呢?”
人赃俱获,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董芫身子病着,脑子却没有坏:“嘉懿,你……居然瞒着我吸毒……”
“不光吸毒,而且,还把毒下到了你身上。”王老先生叹气说,“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房子里的香水味,太浓了吗?”
陈嘉懿品味恶俗,一向喜欢浓香,董芫的房间也一向异香异气的。董薇他们早就习惯了,王老先生看着茫然看着自己的众人,笑笑说:“久在芝兰之室不觉其香,可见你们都已经习惯了有毒的味道了。这种合成香薰,含有很大剂量的苯和甲醛。常人闻了最多只是胸闷,可是董芫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这种香味无异于是引他上死路。加上时不时的加料……”
王老先生看着陈嘉懿,满眼不屑地摇头。
而董芫的目光,则深邃不明。“你……要害死我。”
只说了一句话,董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哥哥!哥哥!”董薇大急,扑上去就要搂董芫,骨肉之情,溢于言表。顾念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董薇:“阿姨,王老先生会抢救他的!”
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陈嘉懿,又说:“这里剩下的事,我们交给安知薇就好了!”
他原本是局外人,此时此刻,发号施令,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董薇被他拉着,只剩下点头的份。安知薇抬眼看顾念,澄澈的黑眸正对上深邃的,顾念冲她肃然点头。王老先生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为董芫急救。安知薇见顾念带着董薇进去了地上的陈嘉懿已经瘫软成烂泥,这才摇响了召唤铃,叫来福伯。
“福伯,舅妈今天很不舒服,麻烦你带她到房间里去。没什么事情,不要让她出门。”
屋子里闹得天翻地覆,外面的仆人早就听得心惊肉跳,福伯硬着头皮站在安知薇跟前,听她吩咐,只有一声声答应的份儿。安知薇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又说:“如果梁教授这几天来,就跟他说舅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感谢他的帮助。我们过年再去酬谢他,这段时间都不麻烦他了。”
福伯闻言,终于忍不住问:“大少爷的病好了?”
安知薇回过身去,只盯着董芫出神,她意味深长地说:“是啊。舅舅的病会好起来的――他的病,完全就是被舅妈气出来的。”
谋杀亲夫可是要入刑事罪行的,对外解释也要费口舌。倒不如放个烟幕弹,让下面的人爱传传去。
果然福伯迟疑着问:“气的?少奶奶她……”
安知薇叹气:“反正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福伯,我见是你才跟你说呀,迟点记者问起来,你可千万给我多担待点。”
“那……那是当然的!”福伯大力点头,心中不免遐想连篇,通常主人家这样闪烁其词,都离不开“桃色”二字。看那陈嘉懿平日妖妖娆娆的,晚上经常花枝招展的出去,果然不是好东西。
福伯眼神闪烁,安知薇只当看不见。她说:“还有,舅妈身体不舒服。所以这段时间董家的事务都委托我妈妈了。福伯,我妈身挑两家,很辛苦的,有什么事,您还要多多担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