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薇有些气馁,没想到母亲在职场上的估价竟然这么低,董薇却很高兴,认认真真地签好了合同,又约定了上班的时间,就跟安知薇回家了。
忙忙碌碌安顿好,安知薇看看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余啸言的。她赶紧回复过去:“余啸言,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呢!”
“啊,这样吗?”余啸言说,“那么今晚我们的约会,是否需要取消?”
他问话问得很有技巧,安知薇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早在过完年的时候余啸言就约了自己吃饭。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不用,现在忙完了。”
余啸言爽快道:”那么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定个地方我自己来吧。”
余啸言的车子和人都太过引人注目,尽管他的实力可能跟顾念有很大差距,然而某种程度上,这种养尊处优出来的公子哥儿反而更加不知道收敛。安知薇可不愿意又成为女人公敌――咦,为什么她要用“又”字呢?
“好啊。来海边吧,九号码头。”
…………
傍晚七点,启明星刚刚升上东边天空的时候,一身浅黄色连衣裙,带着同色系淑女帽子的安知薇,来到了九号码头。这里有一个很出名的海边餐厅,而今晚,余啸言特意定了这里一个房间。
安知薇踩着狭小的旋转楼梯上了二楼,还没有到二楼平台,已经听到了悠扬的琴声。
柔和的《月光曲》,在海浪的波涛声中静静起伏,海潮拍打着岸边,琴声缓缓在海面流过,就连墨蓝的天幕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放轻了脚步上了楼梯,被包了场的二楼拐角处,弹琴的少年背影跃入眼帘。淡黄色的灯光打在余啸言如玉的脸上,泛起宝瓷样的光泽。他嘴角噙笑,眼神温柔,修长白皙的五指在八十八个琴键上跳动,美妙的音符融融流出,把人们原本躁动的灵魂都一一抚平。
余啸言……真是一个天才。
安知薇斜斜地倚靠在门边,听着听着,前世今生恍然交错,不知不觉已经热泪盈眶。
“你哭了?”冷不防温柔的问候传入耳中,安知薇才如梦方醒,发现余啸言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弹琴,来到自己跟前,垂眸看她,如玉的眼眸内,满是疑惑和怜惜,“你为什么要哭?”
安知薇赶紧擦擦眼泪,微笑:“没什么,你的钢琴真是弹得太好了。”她掩住自己的心悸,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你这样的造诣!”
“你有天分,只要有名师指点,又勤奋练习,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我的。”
“名师指点”几个字一说起来,安知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该不会是来给弗里曼教授做说客的吧?”
“当然不会,你觉得我是强人所难的人吗?”余啸言也笑起来,他今晚心情很好,“我是听说这里新来了一批海鲜,所以邀你来尝尝――德国只有酸菜和咸猪手,可没什么新鲜的海味吃。”
“那是,你们一家都是属猫的,爱吃腥……”
安知薇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还没来得及掩饰,余啸言已经又惊又喜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你这样关注我吗?”
“咳咳,新江有江又有海,当地人谁不喜欢吃鱼。你说是吧?”
嘻嘻哈哈地,好不容易地蒙混过去了,余啸言眉开眼笑,笑得一屋子的花儿都要黯然失色,更高兴了:“还有这里的玫瑰膏,很香甜很细腻。”
……余小四,原来是个吃货吗?
安知薇无语。
一时二人面对面地坐了,余啸言忽然说:“太好了,安知薇,太好了。”
“怎么了?”
“你没有不开心,你真坚强。这样就太好了。”余啸言欣然说,“你父亲的事,老实说我很为你难过。不过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我真没想到,林知夏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姐妹二人的作为,怎么可以差那么远!”
无缘无故地提起林知夏来,余啸言这是什么意思?安知薇敏感地捕捉到什么,又不好问,就笑了笑,等余啸言说下去。
“说起林知夏……我该怎么形容才好。其实,弗里曼教授很生气。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做说客来,我倒真的有几分这个意思。因为我和教授如今,都被人骚扰得受不了了。”余啸言嘴角边的笑容,渐渐收敛,俊秀的面容有了些冷意,“如果你愿意去德国。我们就少了一大堆麻烦。”
安知薇长眉一扬,说:“难道骚扰的人,是林知夏?”
从余啸言无言的苦笑中,安知薇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的那位母亲,我真是无语了。弗里曼教授是什么人,她居然就那样拿着支票,放在教授面前,让教授随便填……”想起那天林落翘来见弗里曼教授那副纡尊降贵的委屈模样,余啸言兀自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她觉得一张支票可以买通教授的吗?Oh,no!”
“哈哈哈!”余啸言愕然抬头,安知薇已经笑得捧着肚子,“哈哈哈!真是好笑!”
余啸言不解地问:“什么好笑?”
“我笑那位林女士啊。居然在余家面前晒有钱,这可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鲁迅面前卖文笔吗!”
能够收到余啸言这样的人做学生并且还保持刚正不阿,弗里曼教授又岂是金钱能够影响的人――就算金钱可以影响他,也不是林落翘手头那一点儿小钱可以影响到的!不用细问,林落翘一定在教授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光是想到那个情景,安知薇就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笑完,安知薇才正色说:“那么,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弗里曼教授告诉她,与其走这种歪门邪道,不如练好钢琴。林女士虽然是安楠先生的……爱人,但钢琴造诣并不是家里财产可以传承,还是必须好好修行的。”
大胡子有着德国人的严谨和认真,铁定是好好教育了林落翘一场。
安知薇越想越好笑,就说:“可我真的不想到德国去。所以这段时间还是要你好好考核啦!”
她这样一说,余啸言顿时苦起了脸:“搞不好,就只有看看阿熏的意思了。毕竟当初除了你之外,他是最好的。”
说起阿熏,安知薇也感到有些可惜。他一直没有在林知夏的玩弄中走出来,眼看着一个好苗子就要毁掉了。余啸言心中显然也想到同样的事,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随即二人很有默契地,都转到了别的话题。
谈谈讲讲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一时侍应捧上了新鲜烹制的普罗旺斯杂鱼汤和鲜嫩的蒸鱼。这里的厨师据说曾经在美其林三星饭店做过,尤其擅长做鱼。这里的海鱼采用中菜西做的做法,全部起了骨头,只用鱼肉来跟蛋清一起清蒸,极其的嫩滑美味,安知薇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到主菜吃完,等待上甜品之际,余啸言指着海边说:“你看。”
安知薇应声看过去,只见平静的海面上,一轮金黄圆月在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那月亮银盘似的,在墨蓝的天空中与启明星交相辉映。星月同辉,真是美不胜收。
“漂亮吗?”余啸言以手支颐,迷醉地说,“我当年练习《月光曲》时,遇到了瓶颈,怎么也弹不好。后来我哥带我来这里吃饭,那时候是中秋,月亮更圆更美,我当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回来之后,就突破了那个瓶颈。从此以后,只要脑海中有了这个画面,我弹《月光曲》,就怎么都错不了。”
“漂亮……”安知薇忍不住低声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一时之间,四周万籁俱寂,似乎只余下清风朗月,还有余啸言和自己。安知薇的心跳,渐渐加快起来。不安的感觉,开始自四周围拢着她。
余啸言兀自不觉,“安知薇,好安静。”
“是啊……好安静。”安知薇竭力压抑着狂跳的心脏,悄悄地,悄悄地把手伸向余啸言。余啸言显然误会了什么,见此情形,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想要握安知薇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余啸言身后传来扑扑声响,安知薇眼疾手快,一把按下来,把余啸言整个人按在桌上,自己则向旁边让去。嗖的一声,劲风刮得安知薇满脸生疼,空气中充满冷而咸腥的味道,不知道什么利器贴着安知薇鼻尖飞过,转眼不知影踪。
躲过了第一次攻击,安知薇毫不迟疑地拉起余啸言:“有人袭击我们,快跑!”
这个海边小馆是个三层高的小木楼,底下一层连同门外一片广场接待散客,二楼一个一个的小包间专门供贵宾享用。三楼据说是店主自己的私人会所。如今那些人就在三楼从天而降,左右包抄,穷追不舍!
平时这个时段,正是晚饭高峰期。哪怕这儿隔音再好,楼下的声音都隔断不了的。而那反常的寂静,引起安知薇的警觉,要是她反应迟上那么一秒,余啸言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
她反应快,余啸言也不慢,只一瞬间,就变成了余啸言领着安知薇冲下楼梯。身后传来呼喝声,那些人拿着冷兵器冲过来,余啸言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开路,指着楼梯:“安知薇,你先走!”
在跑过拐弯处的时候,安知薇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追兵,他们都穿着侍应生的服装,手里拿着的也是锅碗瓢盆之类,最后面一人手里抱着一把大弩,看起来是原本挂在墙上的装饰物。刚才放冷箭的,恐怕就是这家伙了。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原本的侍应生,恐怕早就有备而来!
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一楼的散客早就被人遣散一空,整个饭店里里外外静悄悄,黑乎乎地,像个死城。余啸言大喊:“我的车子在那边!”
远处的摩根跑车眼睛闪了一闪,余啸言边跑边开了防盗锁。安知薇却说:“不行!”
果然,那车子旁已经结结实实地站了好几个人,手中都拿了利器等着他们两个自投罗网。余啸言拉着安知薇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饭店篱笆门外,身后跑得最快那人已经追上来了,余啸言回身几棍子揍下去,那人啊啊惨叫着倒下地。安知薇摸出脖子里挂着的哨子,狠命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