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哨声响彻夜空,把许多海边红树林上宿着的鸟儿都惊醒起来,扑棱棱乱飞。余啸言惊叫:“安知薇,你在做什么?”
安知薇来不及跟他解释,看到他身后有人举着一根水管就要敲下来,女孩脚步一错,飞腿朝那混混踹过去。踹飞了那人的同时,安知薇也痛哼一声,摔倒在地上。
“知薇!你怎么了!”余啸言赶紧弯腰去扶安知薇,安知薇却是崴到脚了,她咬牙说,“别管我,车――”
远远地又有人生传来,好几辆车子的灯光由远而近。余啸言手里拿着棍子,撂倒了好几个人。安知薇坐在地上,只能一步一步用手撑着往后腿。伤了的腿钻心地疼,余啸言见她疼得脸色都白了,满头大汗地,心里急得要发疯,两棍子搞定最后一个,就冲上来要扶她:“你不要乱动!不想要腿了!”
“余啸言,后面!”
一个原本已经躺倒在地上的家伙摇摇晃晃站起来,又要偷袭余啸言。余啸言回头就去跟那人缠斗。另外一边地上,却又爬起一个,这个家伙手里提着雪亮的西瓜刀,狞笑着朝安知薇砍去:“安知薇,你还想逃?!”
喀拉一声,血肉骨头受伤的声音闷闷传来,血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余啸言以右手小臂为盾牌,挡住先前对手的一记闷棍,然后以身体为轴,回身踢飞了那人手里的西瓜刀,从声音来判断,安知薇觉得那个人的手臂骨头估计也已经断了。
余啸言的血性在此刻完全唤醒,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安知薇的安全。
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近,海边餐厅的篱笆门被撞开。余啸言猛然回身:“还有人?!”
安知薇却看到为首的那人是黑皮,她欢然说:“没事,是我叫来的人!我们安全了!”
黑皮带着人冲进来,他们都是红令里专门负责保护领袖的精锐部队,砍瓜切菜地打起来,那几个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很快就被红令的人打得落花流水,黑皮自己则上去扶安知薇:“安小姐!你没事吧!”
安知薇颤巍巍地站起来,只觉得脚踝一抽一抽的痛,她皱眉道:“我没事,快去看看余先生怎么样了。”
幸亏自己来的时候让黑皮带了几个人跟在后面相送,否则真如余啸言所说坐了他的车子,现在两个人只有被人丢到海里喂鱼的份了。
“余先生受伤了!”
那边的红令小弟报告,安知薇回头一看,心脏蓦地紧缩――余啸言的整条右臂软软垂下,正不住往下滴血!
黑皮马上道:“必须赶快到医院去!”
…………
入院,检查,抢救。各种忙乱。
因为受伤之后又乱动,安知薇的脚踝在送进医院时候已经肿得猪蹄一样了,她的骨头有点裂伤,处理过后打了厚厚的石膏,医生说七天之后才能拆,期间不可乱动。而做剧烈运动,则必须超过三个月。
一被送进病房,安知薇就召了黑皮过来。趁着董薇和董芫还没到,安知薇必须搞清楚某些事:“黑皮,那些人一个都没抓住?”
“……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职。”黑皮垂下头。
黑皮他们下手太快太狠,没能留一个问口供的人,安知薇心知这也不是他们的错,也没有责怪。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往后再查就是了。”
其实她心里也差不多有了个大致的谱――刚才有人要砍她的时候,曾经呼唤过她的名字,显然,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她在这儿最大的敌人,也就那么几个。
只是让安知薇想不通的是,什么原因令林落翘不惜铤而走险,要找人来追杀自己。
“我会安排人手加紧保护安小姐。”安知薇出事,自己往后才赶到,黑皮深以为耻,“这次是我失职,作为检讨,我愿意砍自己一只手指……”
“不必。”这类人好勇斗狠,安知薇早就习惯了,她摆摆手,“与其做这种没用的事,不如好好地查一下到底是谁这样干。”
“如今红令已经掌控了全市黑道,安小姐的大号在江湖上很响亮,大凡有点头脸的人,谁不知道安小姐您大名?胆敢接这种活儿,想必是上不了台面的混混,这种下九流的角色,我发散底下堂主去找,也不难揪出来。不过,因为这些家伙无名无份,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安知薇点点头,这就让黑皮去了。
不一会儿,董芫董薇匆匆赶来,就连外婆都来了,一家人围着安知薇那打着石膏高高挂起的腿嘘寒问暖,安知薇只得说是遇到流氓打架,自己好好的吃饭却被殃及池鱼。
董薇当然相信,董芫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安知薇一眼。这时外婆问:“你朋友怎样了?”
老人家也知道余啸言的事。
安知薇顿时沉默起来,她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空空如也的病床,又往手术室方向看去,心底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余啸言……在进了手术室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余啸言才被推了出来。他脸色苍白,脸上罩了氧气罩,右手从肩膀起被固定得死死的。医生出来的时候劈头就问:“他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不在本地,我可以叫他的教授来吗?”安知薇拄着拐杖问,医生摇头说,“他的伤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手臂骨头粉碎性骨折,以后可能会影响部分右手功能。我必须见到他的家人,来告知情况。”
安知薇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
作为一个钢琴家,她很清楚右手丧失功能意味着什么!
余啸言的职业生涯,恐怕就要为此断送了!
“医生,你确认一下,真的是这样吗?”安知薇急切地说,“他是个钢琴家,音乐天才,他的手不能有事!”
医生愠道:“小姐,你这是质疑我的医疗水平吗?我是这里的骨科主任。现在他被打断的骨头和神经都连接上了,要等拆掉钢板之后,才能谈到功能恢复的事!”
安知薇手指关节瞬间变得冰冷,看着白色病床上昏睡的余啸言,颤抖起来。
安知薇和余啸言在海边餐厅进餐时受到不明来历人物袭击,千钧一发之际,余啸言为了保护安知薇,受了重伤。
他可能再也无法弹琴了!
董薇见安知薇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不过医生的要求就在那呢,只能狠下心肠来,开口问安知薇:“知薇……你知道余啸言家里的联系方式吗?”
怎么可能会知道。要不是种种巧合,安知薇根本就不愿意跟余家任何一个人有接触。
然而如今,余啸言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百感交集,只盯着余啸言不放,口中慢慢地说:“你翻开企业黄页,第一页上随便一家公司,都是余氏控股的。然后只要报出余啸言的名字,就可以找到余家老爷。”
董薇奇怪地瞥了女儿一眼,她什么时候对余氏这样熟悉了?但还是吩咐福伯马上去办。
福伯很快回来,告诉安知薇,余家老爷已经接到了消息,他如今正在日内瓦参加一个会议,无法分身。但是余太太是有空的,她马上就飞回来。福伯还说,听语气,余太太似乎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安知薇面无表情地听着福伯的话,最后说:“余太太一向疼爱儿子,也难免生气,反正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会躲,更不会藏,我就在这里养伤,她爱怎样怎样吧。”
然后董薇搀着她,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去。
…………
晚上董芫处理完公务,又过来陪安知薇。趁着董薇到外面倒水的时间,董芫终于有机会审问外甥女:“知薇,老实告诉舅舅,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人是冲着你,还是冲着余啸言来?”
富家子弟树大招风,经常会遭遇绑架事件,所以董芫才有此一问。
“恐怕是冲我来的。”安知薇这才把那天的情形一长一短说了,最后说,“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恐怕余啸言这次,真是受到我牵连了。”
“知薇,我知道林落翘那边不是善类,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在坐牢。他们那一家子都是这类下三滥的人,暗算你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不过,无论怎样,你也不要害怕。”董芫轻声说,“因为,害怕是最没用的!”
董芫真是苦口婆心,安知薇感动地点头。
这话说得没错,害怕,是没有用的!
甥舅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乒呤乓啷起来,响声夹杂着董薇的惊呼:“顾念,你怎么来了!”
哐当地病房门被推开,顾念大步流星地闯进来,大步如风地掠过董芫,直奔安知薇:“知薇,你受袭击了?!”
眼前的人,身高腿长,刀凿斧刻的五官,眼圈还带了些淡淡的青色,短发精神地直立,黑色风衣还带了外头的霜气,刮得屋子里也充满寒意。安知薇眨眨眼睛,反应不过来。顾念见她不说话,干脆抓住她肩头,把她的脸对着自己,大声说:“你是不是被人偷袭了!”
“顾念,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明明说过三天后才回来的。
顾念听安知薇答非所问,剑削的眉毛皱成一团,说:“都什么时候了,你管我回来不回来!我问你,你知道袭击你的人是谁吗?”
“顾念,那些人跑太快,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查。”董芫这时候终于有了搭话的机会。
顾念却像被踩了尾巴,一跳三尺高。
“董世叔,你说还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董薇和董芫不明所以,只得齐齐点头。
“黑皮!”顾念大声吼道,黑皮应声从门外进来,“在!”
“叫玄月过来,从今天起,由她亲自贴身保护安知薇,半步都不能离开!”
黑皮答应着,飞一样走了。安知薇惊叫:“什么叫半步不能离开?我还在学校里,我不需要保镖!”
“现在轮不到你说话!”顾念不容分说地打断安知薇话头,又拿出手机,“黄虎,把本省所有隐秘机动的兄弟都召来新江,12小时之内要查出袭击安知薇小姐的人。详细到姓名、年龄和家庭成员情况,必要的时候让赤龙协助你。他那边有公安内部系统密钥,可以进户籍系统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