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爹爹早在那一晚前就已料到尉迟家也许会对我们林家不利,所以当娘告诉我,你我的婚事恐怕会作罢时,我还跑到爹爹面前大闹了一顿。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爹爹所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一定会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阿萝的目光落到了虚空,思绪也随之飘回了过往,“可是,爹爹没想到的是,尉迟家的动作居然那么快,快到还来不及反应,漫天的大火已经烧到了眼前。是娘将我从着火的房间推了出来,我亲眼看着她被燃烧的房梁砸中,可我却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地爬上她的衣服,她的身子,她的头发......”
“够了......”尉迟珏忽然开口打断了她,语气中有着极度的压抑和隐忍,“够了,别再说了......”
阿萝却恍若未闻似的,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一步一步渐渐揭开了那段惨痛的过去。
“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么?”阿萝飘忽一笑,笑容里却满是苦涩,“为了救我,他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把剑。可是,你知道当时拿着那把剑的人是谁么?”
尉迟珏的眼中已渐渐泛出了红,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那是一种深深透着的,明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却就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是你的大哥!”阿萝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决绝地说道,“尉迟啸亲手杀了他,大哥至死都紧紧地压着我,如果不是你大哥误以为我也死了,否则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绝对是一具索命的厉鬼!”
尉迟珏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强忍着抽泣,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三十四口......林家上上下下共三十四口人,到头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苟活于世。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也在那一晚死去该多好,而不是只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阿萝深深的吐息,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痛苦的痉挛,“可是,我不能,他们至死都在保护我,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的命,我必须背负着这三十三个人的份一起活下去,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他们的这份恩情活下去。大哥临死前让我忘记仇恨,永远不要想着为他们报仇。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所以,就算我活得再苦再累再肮脏,我都在坚持着好好活下去。”
身体里有针尖般的刺痛渐渐蔓延开来,阿萝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而对尉迟珏说道:“尉迟哥哥,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觉得对不起我,事实上,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然后,忘了我。”
尉迟珏兀地一怔,下意识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你说什么?”
阿萝冲他笑了笑,不同于方才,此刻的笑却是温暖的,是深情的。
“我相信十年前的那件事你没有参与,我也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是,当我再看到他,看到害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站在眼前时,我真的无法无动于衷,无法让自己做到漠然。”有鲜血从阿萝的嘴角缓缓溢了出来,她却犹自深深地盯着尉迟珏,仿若未觉似的,“尉迟哥哥,原谅我的任性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