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把玩着酒杯,在眼镜背后的双眼已经不复当年的澄澈和傲慢,此时沉郁而且谦和,说:“现实改写了爱情,改变着人们,我们无一例外。现在回想起来,卓明烨当年为现实裹挟,也并非就是悲剧。一出戏剧的结局,就是另一出戏剧的开头。爱情不是生命,所以无论是不是永失我爱,都要活下去,并且活到柳暗花明。”
知情者看看了萧寂,说:“其实你的当年无爱,与他们的当年有爱,都是现实中的受伤者。只不过表现不同罢了,其根源是一致的。”
萧寂深沉地,或许是大有感触地发出一声喟叹,说:“我们不一样,因为他们至少还有回味悠长,而我只是一声叹息。如果回到当年,我会认真地爱一次的。”
知情者笑了笑,说:“听到你这句话,我很放心了,这表明你还是当年的你,并没有蜕变成另外一个人。”
萧寂很恢宏地大笑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当然还是我。”
卓明烨依然记得当年自己和胡家辉的种种,在即将毕业的那个春天,他们面临了所有谈恋爱的同学都要面临的严峻课题。那就是能否在毕业分配时走到一起。
他们想尽办法,但是没有结果。
在那个春天的一个黄昏,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走着。
卓明烨记得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公园的,却在茫然中走到了河边。
当初中秋的篝火早已经熄灭,那夜的歌声也渺不可闻,此时,青山依旧,流水依旧,又见了夕阳红。
“明烨,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胡家辉的声音里有凄怆,有愤怒。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卓明烨的声音里有苍凉,有无奈。
胡家辉说:“你会不会恨我无能?我的无能使我辜负了你。”
卓明烨说:“没有什么恨,我只是极其无奈。爱过了,真正的爱过了,不会有恨。”
胡家辉眼睛里泛出了泪光,有些哽咽,说:“我恨自己,恨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深沉的爱情。”
卓明烨摇着头,眼睛里也涌动着泪花,说:“既然曾经拥有,就是永恒。”
世间有没有永恒的爱情?
卓明烨认为是有的。所以她才会表现得极为从容,她不想破坏了自己心中美好的爱情。这份爱情虽然走远,但是依旧在她的心中保存着美丽的回忆。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从容地把曾经的爱情收进行囊,一辈子去珍视,去保管,去收藏。
甬路幽幽,鲜花盛开。
卓明烨走过了一个春天,等待她的将是下一个春天。
下一个春天会怎样?她不知道,也不可预知,但是她明白人生总是会有春天的。
她摘下一朵花,轻轻地放进掌心,又轻轻地吹了出去。
“去吧,去找我们的下一个春天去。”
有春天,人生就不容放弃,爱情就会再度生发。
卓明烨慢慢地行走着,在甬路上走着,这条路发生过爱情,这条路还会发生爱情,这条路走过春天,这条路还会走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