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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落雪 魔君 女娲石

上古,天有十日,烈日下大地尽为焦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饱受暴晒之苦,很多人被活活晒死,哀鸿遍野。世间犹如炼狱,不止人死去,很多飞禽走兽也被晒死。

死的只能是普通人和普通的飞禽走兽,那些修为高深的人和有灵力的生灵都安然无恙。魔界魔君趁此大乱之时收集无数凡人和飞禽走兽的尸体,剥皮毁肉只留骨,组成铁骨卫队,控制骨骸为自己所用。

自古正邪不两立,时武林中有修道门派玄玉城,是所有正派门宗里最赫赫有名的。玄玉成一向以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为己任。玄玉城五长老下山救助被烈日灼伤的普通人,得知魔君所为十分气愤。

五人找到魔君就是一场大战。双方打得天昏地暗三日三夜还是分不出胜负。双方一直相持,以五对一时间长了玄玉城的人渐渐占据上风,魔君有些吃不消了。就在他精疲力竭之时一名少女从天而降救了他。少女将五人击退,其中两人还受了重伤,回归玄玉城后不久便亡。

这名女子的身份玄玉城的人一直在查,可始终没有查出所以然来。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他们猜测,这人或许是仙界中人。可如果是仙界的仙女怎么会助纣为虐帮助魔君呢?他们不明白。更让他们惊骇的是这名女子的身手,招式身法飘逸灵动,纵使再好的天资也练不到这样的地步。女子的法力更是强大,直到多年之后他们才知道女孩的法力不是自己修为所得,而是倚靠女娲石之力。

依山傍水,一座茅屋立在江边。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山景苍翠葱茏。山上小溪流入,缓缓流入江水之中。这里一向风平浪静,没有住户人家,只有偶尔经过的行船。独座于此的小屋子便成了经过之人唯一能看到的人烟。这里住的便是那个女孩。

她非人非仙,是女娲娘娘所造之人。天有十日,凡人遭殃。仙界天帝派箭神后羿射之。女娲娘娘怜子民,以女娲石之力聚集天地间古往今来之雪为灵,抟土为其赋形,使其救助百姓。

下界以来她已经救助过无数被烈日灼伤的百姓。江边清影驻足,女孩撩起江中之水灌入瓶中,施展法力瓶中之水便成为灵水,涂抹凡人身上治疗灼伤疗效极好。

她已经救过很多人。那日救完人回茅屋的途中见电光火石,几人相斗正酣。女孩并不清楚孰是谁非,只觉五个老道打一个年轻人,而且年轻人已经被打得丝毫无还手之力。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女孩动了义气便上前相助,将那五个人打跑。她是女娲娘娘所造,雪本就是有神性之物,又加之女娲石之力,自己也没想过法力有多高,五人中竟然有两人重伤,之后他们便匆匆离开,魔君也趁此逃离。

烈日之下久晒纵使是玄玉城众人和魔君也不得幸免,都多多少少有些灼伤。玄玉城众人自行疗伤。他们本来也想查询这名女子的行踪和身份,可是玄玉城两位长老回城不久便亡,又加之玄玉城很多纷杂事物处理也顾不上。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后天上九日被后羿射去,一切回归常态,这个女子也彻底没有了行踪。

魔君却是很操心。女孩身有女娲石之力,那是他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宝物,世间众人都想得到的宝物。魔君以治疗灼伤为名化作青年男子去见女孩。

他是魔君,世间女子见过无数,可从未见过如此清幽的女孩。像万花丛中的一抹绿色,那淡淡的色彩便印在了他的心里。世间繁华太多看得早已腻了,争斗无数有雄心壮志想一统三界更不将儿女之情的事放在心上,可这名女子却到了他的心里。

魔君想,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吗?这样一个清静温软的女子爆发出来的力量让他震惊。他难以抹灭印象。此话不提,女孩身上女娲石的力量让他更感兴趣。

世间有无数种法宝,可唯有补天之女娲石法力最强。谁拥有它便可修炼无上功法,仙界魔界,人间凡人精灵都会成为三界主宰。魔君辛苦修炼多年,他要得到。

他以伤者的身份去见女孩。茅屋之中,女孩为他轻轻涂抹上施过法力的江水。这江水凡人被治过一次就会好,可是魔君的伤迟迟好不了,每日都要去见女孩,连女孩也倍感苦恼。

屋子里二人跪坐榻上,面前是低矮的木桌,装水的瓶子便放在桌上。女孩将水倒入魔君被灼伤的胳膊处,眼中浮起薄愁。

“怎么不见好呢,难道我的法术失灵了?可是那些凡人只用一次就好,你来此已有三日,为什么迟迟好不了呢?”

“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多来几日就行了,姑娘的法术这么好,普通的江水都可以变成救人的圣水。我这伤迟早都会好的,只要姑娘不嫌弃我,不嫌我日日过来打扰麻烦就好”

女孩眼中薄愁仍存,嘴角掠过一抹轻易不能察觉的笑容,回应道:“你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要救人的,哪有嫌救的人麻烦的道理。治不好病人是我不好,我只能再想办法了”

看着她愁劳的样子魔君倒有些不忍了,安慰道,“这伤总会好的”。这个女子实在让他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又有那样的本事,能以江水变成药水,又能打败玄玉城的五长老。魔君不忍再骗,实实在在的想问清楚。

那日乱战之时魔君就是这副面容,现在只不过稍加修饰,并未大变。魔君也觉得好奇,女孩竟然没有一丝怀疑。褪去所有修饰,回复那日的样子,魔君问道:“姑娘,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女孩定定看了会儿这才想起,一阵惊诧转而恍然大悟,回道:“你是那天被那几个老人打伤的年轻人,我记得你。这我就明白了,不是我的法术失灵,或许是你伤的太重,因而自愈能力弱了,竟然还不如普通人。”女孩笑着,如释重负,“这倒没什么了,你静静坐着,我连你的伤一并治好得了。不是我的问题,你就不该隐瞒的”

女孩单纯无暇,一心想着救人,从未对自己起过疑心,让戒心重重的魔君奇怪,心中更有暖暖的东西流过,是他过往从未得到过的。魔君干笑了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抬眼想要继续问话,迎上女孩明亮如水的双眸,他怔怔的,压低了声音道:“你都不问问我的身份吗,为什么我会和他们打架,又为什么会帮我而不是帮他们?”

女孩笑着回道:“他们把你打成那样了,五个人打一个人太不公平了,我就是要帮你,我想帮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至于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打架是不好的,以后就别打架了”

这样的回答让魔君笑了出来,眼前的女子果真单纯不谙世事,既不知道自己身份又不知世间自封所谓正道之人对他的压制和他的反抗。魔君突然想将来她知道的事情多了会不会站在那些自以为正派的人一边,往后她还会帮自己吗?再看眼前的女子不觉摇了摇头,自忖道,我何必这么没有自信。这回是她帮了我,她既帮了我,我便要还她,我会让她和我在一起的。不似人间污浊众人,这个女子值得让我对她好。

“我没有名字,那些人说我是坏人,说我是魔就叫我魔君。他们讨厌我所以要杀我”,魔君说道。

女孩不解,她是下凡来救人的,人间的事并没有经历过多少,那些她救过的人只是普通人,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治好便走。和眼前的这人说话却是最多的,只觉得他说话缓缓的对自己也甚温柔,本就没有防备之心,对眼前人感觉也颇好,只像小孩子一般回道“喜欢一个人便和他亲近,不喜欢躲开就是了,为什么要伤你呢,他们也太无理了。再这样让我碰上了我还会帮你,我帮你说他们”,女孩笑容浅浅的,说话柔声,魔君更是喜欢。

“你以后叫我雪儿吧,我没有人间的名字,我是雪”女孩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本约好第二日魔君再去,魔君有意让雪儿治好他的伤,雪儿也自信有这个能力。可是魔君第二日再去却不见了雪儿的踪影。徘徊在茅屋门前许久,浮飞于江上数月始终不见雪儿转还。他自然不知道雪儿去了哪里。仙界,人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去向只有女娲娘娘知道。

后羿奉天帝之命射去九日,解救人间苦难。人们都知道是天地后羿的功劳,可他们不知道亦有雪儿之功。那日魔君走后,雪儿便接到女娲娘娘的号令让她暗中相助后羿。九日烈阳危害人间,灼伤仙凡,即使后羿是仙也困难重重。是雪儿以自身法力笼住烈阳的法力,使得后羿更有机会射日。后羿射日成功。雪灵被烈阳暴晒,灵魂飞灰湮灭。

那之后大雪连绵一连下了数月,早已干枯之大地被润泽,受伤的所有人被雪沁润伤势都好了,一切回复正常。所有人都不知道雪儿有此功劳,这个人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大印象,之后更是忘了。世间记得此人的人唯有玄玉城和魔君。

玄玉城因恨,魔君因喜欢。

江上数月,他停留了许久,见着窸窸窣窣的雪落下总是怀念这个女孩,可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一度有恨,那落在他身上的雪让他的心一次比一次失落,这失落也渐渐成了愤怒。魔君想是否雪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被天下人厌弃的,所以也厌弃了自己躲开了自己,可是他不敢确定。

“一帆一桨一孤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顿笑,一江明月一江秋”,魔君记得那些文人墨客念过这首诗,却从未想过自己竟成了这首诗下的人物。等雪儿的数月时间里,除了每日仍旧出去收集凡人兽类骸骨,剩下的时间便来至江边,时而徘徊行走,时而江上垂钓打发时间,为的就是等雪儿归来,二人在这清闲之境得些快乐,可他始终没有等到。

在之后世间谣传,说是玄玉城抓到一名妖女,此妖女救助魔君,伤玄玉城长老性命已被处决。魔君大骇,江边茅屋垂泪数日,封江不许人过往。江边茅屋及大片江水被封成为绝境,因怀念雪儿,便称为雪境。

人间地府,魔君到过许多地方,想得到些关于雪儿的信息。可世人大多不知道此人,少数知道的也只是说当年有个清丽出尘的女子救过被烈日灼伤之人,之后这些人也渐渐忘却了。

雪灵早已被打散,四散重归于天地,女娲娘娘怜其有功不忍毁弃形体便留之仙界,可人已无救便不再多想。

经女娲石汇聚,四散之雪已有灵,数百年后,人间降生无魂婴儿,雪灵附身为人。婴儿出生的那日天将大雪,婴儿出生无魂侍女接生婆都以为已死,是婴儿的母亲不甘心一直抱在怀中呵护。婴儿终于醒来,母亲为其取名落雪。夫家性林,便是林落雪。

林落雪如凡人般长大,只是身体寒冷,对雪有特别的感觉。

九个太阳被后羿射去,九灵坠往人间在人间漂浮数百年,终于被魔君吸收,因此魔君有了更强大的功力。正邪不两立,大地之母女娲娘娘已感觉到异动,便将女娲石交给人间正道门派玄玉城看管,以期玄玉城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这件事情魔君已然知道,更加将矛头对准了玄玉城。一为夺取女娲石,再为替当年雪儿报仇。

雪镜冰封数百年不许人来往,但那里景色却如常。每逢冬日下雪他便回到雪境,孤舟之上垂钓,茅屋之旁徘徊,看那江水潺潺,天际朗月,仿佛雪儿已然回来,陪他看这秋冬景色,风吹落泪竟也不知。

冥界弱水边有彼岸花,是佛祖当年携带而来。凡间死去之人魂魄飘飘荡荡,找到了彼岸花便找到了地府再行投胎。进地府之前的人都要落泪,他们的一生被便留在了那彼岸花之上。人间已无雪儿踪迹,魔君想这彼岸花上却该留下雪儿当世的事情。

他在彼岸花丛中徘徊许久,那花上的斑驳都是凡间之人的泪,凝结他们一世情景。魔君看遍了这些也没有找到属于雪儿的那滴泪。一日,正伤感间,却见一魂魄也在彼岸花丛中游动,她在看那些花上的泪看别人的过往。想来是再行投胎之人。看天边已渐白,那人还不离开心下已知此女错过机会。

魔君隐去真身,以黑袍裹彼岸花为形,叫醒了这只魂魄。魂魄说自己要投新生婴儿转世为人,那家人姓林。

魔君告诉她,你已错过了时辰。

世间婴儿若死,转世的魂魄便会被缚归地府,可是这只魂魄却没有,连魔君也觉奇怪。后来得知婴儿已被附身,附身之灵乃是雪灵,魔君一阵大喜。心想或许是当年雪儿,他记得雪儿曾告诉自己她是雪。

魔君以荷花为无身魂魄铸身,让她为自己所用,收集骨骸。十几年来一直观察着林落雪。他看得清楚,林落雪与雪有源,身怀异术。他更惊喜的发现,林落雪的长相与当年雪儿越来越像,等她长到如当年雪儿的年纪竟和雪儿一模一样。只是再世为人,林落雪已不记得当年的事情。

几百年来他一直想着和雪儿在一起,雪儿有女娲石之力,自己是人间魔王。如此横扫世间,二人为尊是多好的事情。女娲石已然归玄玉城,不是轻易可以拿得。

林落雪之父去玄玉城修炼,林落雪自小孤单,渴望一家人团聚,他知道林落雪一定会去玄玉城找父亲。她是世间唯一能感受到女娲石之人,魔君只能借她之力得知女娲石的藏放地,从而夺取。但林落雪与自己并不相识,纵然想起以前以她凡人之姿也无法夺取女娲石。所以魔君并未想让林落雪替自己做什么,只要她去玄玉城感知女娲石下落,掀起轩然大波,引出女娲石的下落即可。其余的事由她所救的这只孤魂帮他去做。

这只孤魂转世的人家便是林家,她当年在彼岸花丛中留恋错过转世时间,让落雪得以为人,而自己却成了孤魂。

魔君许她,和林落雪一起去玄玉城,趁机会夺得女娲石,至少是将女娲石的信息告知自己,孤魂答应。

“你该有个名字”魔君道。

“我没有名字,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都为落雪所占,没有人为我取名字了。我叫无名吧,我是无名之人”无名已得知所有的事情。

“林无名”魔君笑笑道。

无名怔了一下。

“不管怎样,是落雪救了你。耽误至此,婴儿之身已死,你已经再归地府。是落雪救了你的身体,生死簿上判官便以为转世已成,你的魂魄才能自由无碍存活于世间,我不许你害落雪”

无名惨然道:“我不会动她,孤魂亦可选择自己的幸福,何况你已经为我莲花铸身,我和凡人一样”

魔君点了点头,“他日得到女娲石,斩尽玄玉城这帮自以为是的正道中人。我和落雪笑傲世间,你也可以有你的幸福,我许你,得到女娲石那日,以女娲石之力为你铸造不朽之身,你要的任何东西,只要不凌驾于我之上,我都可以应允”

无名笑笑,表示答应。

和林落雪的接触还算顺利,林落雪比无名想象的单纯有善意。纵使知道林无名恨着自己,林落雪依旧对她没有防备之心。本就是羡慕人间感情才来的人间。林落雪一直的想法便是和娘开开心心的,让在玄玉城修行的爹回来,如今再加上林无名。如果无名愿意,这便是快乐的四口之家。

可林落雪不知道无名会不会听自己的。她不知道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穿究竟怎么想。这一世,她只是一个凡人。她只想亲友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可她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月圆之夜,林落雪和衣躺在床上,她睡不着。进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婴儿原本之魂找上门来,她想着和她姐妹相待,但女孩的心思她猜不到。小穿竟然和无名有过这样的过往,林落雪才知道,心里也觉得失落。她一向当小穿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朋友有了其他朋友自然该替他高兴,可林落雪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好吧,只要小穿哥哥觉得高兴,想和谁在一起便在一起。只要他高兴就成。就是要和我疏远我也没有办法”,林落雪想着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月明星稀,落雪突然想起那日的争斗来,想起那个白色披风下俊朗的慕云来。

自己要上山。想来无名和小穿都会跟随。玄玉城里不知是怎样情景,有点兴奋,又有点担心,幽幽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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