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城,云雾缭绕。
它不在地上,而在空中。像是空中楼阁一般漂浮在上空,周围白白的云雾将其围绕了起来,地上的人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
城分内外,内城里是掌门和各个长老住的地方,还有商量事情的地方。弟子们则一律住在外城。外城里有一处大的场地,房屋连绵,是弟子们住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是一座食堂,食堂中有专门做饭的人。平时弟子们都在食堂里吃饭,而掌门和长老们的饭菜则由他们的直系弟子送入内城。
除去住宿的和吃饭的地方,外城中最大的地方便是演武场了。很开阔的场地,所有的弟子都可以放下。再往场地纵身处走,有各种各样的树木和亭台阁楼,树木都是上千年的仙树,亭台楼阁更是建的瑰丽非常。这些树木和亭台楼阁将场地自然割开了许多快。
普通的弟子在演武场上练功。而修行较高的弟子就会在这些相对隐蔽的地方练习功法,掌门和长老偶尔也会在这里指导这些优秀的弟子。玄玉城的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守着规矩,没有人敢轻易窥探。他们更知道,这些隐秘的地方内都有各种各样的结界和阻碍,轻易进去,只会损害他们自己。
出了外城,又见一空阔的场地。这个场地却只有一半,延展到一个地方就被齐齐截断,像是一个断崖,而断崖边便是空中茫茫的云气。延展出来的这块空地只是为了弟子们出城和进程时暂时的落脚。
断崖与云气被一层密密麻麻的网隔开,那是玄玉城与外界的屏障。这层网将玄玉城包裹了起来,也将外界隔绝在外。只有解开这层网,里面的人才能出去,外面的人才能进去。否则出不得出,入不得入。
这是玄玉城的锁,弟子们叫其“长久锁”,是玄玉城一位长老所设,长老俗家姓林。玄玉城虽是修仙之地,但因为没有真正成仙,并没有要求他们取道家弟子的名字。弟子们不作要求,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除去俗家姓名之外还有其道号。长老里只有这个林长老是例外。林长老本名林书,他不愿意取道号,所有一直是真名。林书是长老里最年轻的,弟子们都称呼其为林师叔。但林书也是长老中最被人高看的,因为他的直传弟子慕云是玄玉城年轻一辈中最好的。
白茫茫的云气当中隐隐可见人影。正是林书。他在玄玉城外看看有没有事情发生,同时也在等着他的弟子慕云。林书挥洒着拂尘,那拂尘里的丝线顿时化作无数的丝线,丝线结成了网将玄玉城围得更紧。丝线是无形的,所有人都看不到,但是将所有人都围在里面。林书只在一个地方留下空出,等着慕云回来。
他悠哉悠哉,身体在白云之中自在徜徉,胳膊间的拂尘在微风中撩动着,那么多的丝线从拂尘里抽出,但拂尘仍然完好无损。林书微微皱眉,看着那个空处。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人,正是慕云。脚踏白袍,徜徉在空中。林书看着笑了,只一瞬间又皱起了眉头。见慕云已然进了城,林书将那个空洞补了起来。他没有等慕云,只是眼神示意了下慕云,自己回到了一处建筑里。
建筑不大,外城门口单单凸出来的一处建筑,像是烽火台。但比烽火台漂亮许多。此处建筑名为“观心台”。
凡间普通人看不到玄玉城的存在,只有立志修道,弃绝凡尘的人才能看到。“观心台”中有“观心镜”。通过“观心镜”便可以看到凡间人的心,知道他们有意来修道,这时候玄玉城便会派遣弟子去凡间接人。
站在“观心台”上,林书看着眼前的“观心镜”,镜子中是慕云的身影。行动不似平常那样矫健无碍,倒是像有什么心事。边往前走边往后看。“长久锁”将那处空洞彻底补好时慕云还叹了声气。
待道慕云也来到“观心台”。林长老已将“观心镜”上慕云的影像抹去。
林长老道:“事情办好了吗?”
慕云回道:“办好了,银子已经送给那户姓林的人家了。那家人挺可怜的,丈夫不在,只有妻子和她原先的奴婢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慕云说着连连叹气。
林长老也叹了声。
慕云继续道:“师傅,没想到你和那家人竟然有那样的缘分。那位夫人和那个青儿婢女也是极好的人,果然好人有好报。当年您困厄时得到他们的帮助,这些年他们日子艰难也全靠你的银子接济,这倒是好了。师傅,那位夫人和婢女都让我谢您呢!”
慕云边说边看向师傅,他本想说林落雪,但忍着没说。师傅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愿意将自己的事跟师傅商量,可是师傅是修道之人,他自己也是修道之人,此刻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心中徘徊。脸上的表情也犹豫起来。
“云儿,想什么呢?”林长老见慕云神色不对,特意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林长老笑了声,随即语重心长道:“云儿,我只愿你好好修炼,不久之后的比试中在众弟子中拔得头筹,我这个当师傅的也多少沾点光彩。其他事就不要多想了”
慕云怔了一下,只觉得被师傅看出心思,头低了下去。红着脸辩解道:“我什么也没有想,师傅,我在玄玉城长大,至今为止去凡间只有两回。第一回是奉您的命接想修道的那位姑娘,第二回自己请命去替你送银子。凡间是热闹,刚离开时是有些不舍得,现在没事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跟你说得正好相反。你是对凡间生了留恋吧。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请命去替我送银子。云儿,你一向把练功修道当一等一的事,怎肯为了送银子这小事耽搁了你练功的事呢?”林长老道。
“我...我....。”慕云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只记的不久之后比试的事,其他事都统统忘了吧。三界内过不了多久会发生大事,不能在拖延了。练好武艺,你自己,玄玉城,天下苍生都需要你”林长老有些不快。
慕云怔怔道“大事?”,说着看向林长老。林长老只是不耐烦挥挥手,示意他回城。自己则继续留在“观心台”中。
慕云的脸色由红变得正常,更加显出担心来,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想到这里,心里更觉堵心,他一心想着要再去凡间找林落雪,本来就已经不容易。若再有什么事被缠住,更加不能了。慕云想着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本行事干脆,说一不二,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犹犹豫豫,儿女情长起来。
“观心台”中,林长老依旧站着。看着天空中飘动来去的云朵,他的脸上现出愁苦。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林长老念着这最后一句词,念了很久。“朝朝暮暮...。。朝朝暮暮”,他说着看向远处,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自己和夫人在一起时朝朝暮暮的情形。
他读书,夫人研磨。晚间为她挑灯,白日里一起谈论诗词。他和妻子最喜欢的一首词便是前人秦观的这首“鹊桥仙”。牛郎织女虽然分开,但他们的感情依旧。
自己对妻子也是如此。当年科考几番落地,郁郁不得志。心想既然求不来功名,无法显赫一生,倒不如修仙求道,逍遥一世。他跟妻子说了,妻子沉默了很长时间,终究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送他离开。
玄玉城多年,修道岂是这样容易。林书资质平常,多年练功仍旧没有进步。心里越发想念家人。竟然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改变。心中愁绪越来越多,像万千丝线缠着他喘不过起来。一次意外,他拿着拂尘练功之时,拂尘上的丝线竟然跟着他的心意越来越长,因此倒是练下了这门绝技。没有什么攻击的作用,但用来防护玄玉城倒是极好。因此每次练功时将愁思遣在外面,自己心中的难受减去不少,因这愁思而成的丝线越来越牢固。
因为这绝技,林书被晋为长老。又有慕云这个得意弟子,林书在玄玉城也颇受尊敬。他执拗不肯为自己取道号,只以俗家名字处事。掌门和其他长老见其有绝技在身,行事也公正磊落便由了他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难受。
“观心台”每天都有长老前来,有想修道的人许愿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半年前林书来这里看到许愿的林落雪。十几年来他派不相干的弟子去给林夫人送银子,早打听到夫人为自己的女儿取名落雪。他通过“观心镜”知道了落雪寻父的心意。本就想见妻女,一时抑制不住,派慕云下去接落雪上来,是想见落雪一面。可是慕云回来告诉他落雪不肯上来,他也没有了办法。
几天前,又到送银子的时候,没想到慕云自己请求去送银子。林长老没有多想便答应。此时再想,觉得慕云支支吾吾,自从第一次见过落雪后仿佛变了什么,总不是原先那个熟悉的慕云。想到此处,心中掠过不安。脱口道:“难道...。。?”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露出愁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