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方天薇打来了电话:“晚上去唱歌好不好?”
“唱歌?又是你和我开个唱么?”两个人实在是又累又没意思。
“我带朋友来。”方天薇笑嘻嘻地说,“我在G班认识的几个帅哥美女,有没有兴趣啊?”
“哇,你个色女郎!”肖冠男豪情万丈地说,“正好我签了一单,我请客好了。”
“才不要呢。”方天薇说,“我们班一个男生打赌打输了,他请客。那就说好了,晚上6点钱柜静安店见吧。”
吃午饭的时候,胡若娜问肖冠男:“你和梁杠杠撞的那张单怎么样了?要跟紧哦。”
“当然,他们最近要去打球的。”肖冠男现在懒得想任何工作问题。
“哦?你要什么时间?我帮你定。”胡若娜的口气没有丝毫懈怠。
“他们还没定,定了我就和你说,好么?”
胡若娜的步步紧逼让肖冠男很反感。胡若娜的私人情感此时是占了绝对上风的。如果不是因为梁杠杠得罪了她,胡若娜是不会轻易在自己和Coco之间做取舍的。和梁杠杠撞单的这件事情也不必就这么急吼吼地提到日程上来。“水到渠成”才是肖冠男一直追求的最高境界。
胡若娜的插手会不会使整个事情更复杂呢?肖冠男其实开始更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不过,肖冠男很清楚地记得胡若娜在一次谈话中说过:“想成功的人就必须学会服软,懂得取舍的人才可能上位。”既然胡若娜一心一意要给这个面子,自己领了她的情,也是成全了大家。
所以,肖冠男还是给彭文轩打了个电话。
“定好时间了么?”肖冠男在一阵寒暄后直接问。
“嗯,应该就是这个礼拜五了吧。不过,这次是那个客户请客。”肖冠男当然明白彭文轩的潜台词,但这并不妨碍她去球场见李总的计划。
“那我那天去见李总方便么?”肖冠男还是出于礼貌象征性地问。
她不想让彭文轩发现自己忽然出现在球场时感到吃惊,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假公济私地想去球场见他。
肖冠男不想让彭文轩误会自己的同时,也就是警告自己:这是纯属工作需要。
“嗯……”彭文轩明显有点迟疑。
肖冠男马上就说:“正好那天我值班。”
她撒了一个谎。果然此言一出,彭文轩立即就答应了。
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在任何一个公司里都是个要时刻认真考虑小心应付的问题。李总是彭文轩的顶头上司。就算自己已经是年轻有为的副总,也还是要好好吃透上司的心思,才坐得稳现在的这个位置,日后或许还有更多机会往上升。如果真的决定买,面对客户和肖冠男这两条途径,李总选哪条路,自己不可能未卜先知,更不可能为了私人感情去推波助澜。
彭文轩所能做到的只有等待,等待李总有了某种倾向后,再有所行动。他不可能为任何人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肖冠男当然不能例外。所幸的是肖冠男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次她主动放弃了和自己同车前往球场的机会,就成全了自己“中立”的态度。
彭文轩的确想过要好好帮肖冠男,但是只能限于某种范围内。
肖冠男的失望是难免的。这将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坐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去郊区的球场,还不知道回来是不是有机会搭客户的顺风车。
但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从工作角度来说,销售是不能让任何客户为难。肖冠男安慰自己,也不要真指望彭文轩帮得上什么大忙,就当没有他在里面就好了。而且,最后拍板也并不是彭文轩。
胡若娜却对这个最新消息很不满意,她蹙了蹙眉头:“这么说,他们会在Coco那儿定咯?”
“嗯。”肖冠男点点头。
“我查查。你客户叫什么?”
“一个叫彭文轩,一个姓李。”肖冠男刚说完,胡若娜立即抓起电话拨了球场部。
五分钟以后胡若娜被告知:确实有一个姓刘的会员在礼拜五为他们几个定了一组球,开球时间是早晨7∶08。
“这么早?!”肖冠男有点惊讶,“那我怎么去呢?”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必须5点就起来去赶火车。
“什么你怎么去?”胡若娜奇怪地看着肖冠男,“搭你客户的车去呀。”
肖冠男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法和胡若娜解释这个问题。
“我是怕我起不来。”肖冠男默默算了一下。如果坐彭文轩的车,走高速会快很多,六点起来就够了。
“你就是懒。”胡若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反正我不管,你要把这张单给我拿下来。”
那Coco是吃素的么?肖冠男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胡若娜现在的脑子里全是复仇过程中的快感,其他所有的细节都可以视而不见了。在胡若娜看来,肖冠男仗着有自己撑腰,和Coco一争到底完全不是件难事了。
“你也要帮我哦,”肖冠男还是要确定胡若娜不是一时气昏了头而开了张空头支票,“你都知道我很笨的。”
这个时候自己的渺小是最可以烘托出领导的伟大的。
“我说了我会帮你的,”胡若娜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了一些,“不过,你自己也要努力。我可不是托儿所的阿姨,什么事都给你搞定了,你的佣金也该扣半了。”
肖冠男真是太佩服这位财务出身的总监了。三句话不离本行。
钱!钱!!钱!!!肖冠男真想问胡若娜,你怎么没姓钱呢?
她撇撇嘴,自己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胡若娜了,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搞财务的对钱不敏感,就不适合干这行了。
终于又混到下班,肖冠男才好像正式进入状态一样。今晚的节目对她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在上海这些年,除了由于工作关系认识的同事和客户外,再加上生活里偶尔打个照面的房东和邻居们,肖冠男就没认识什么和自己年岁相当的朋友。
这是不是也算彭文轩能给自己一个深刻印象的主要原因呢?肖冠男站在长长的等车队伍里想,年轻和有钱到底哪个更重要些?
还是年轻吧,老男人们都坏得成精了。
肖冠男出现在钱柜大厅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方天薇他们。留言簿上有方天薇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307,薇”。
肖冠男在一路的“你好”加鞠躬的指引下找到了307房间。趴在门上的落地玻璃望里看,大约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后退一步,肖冠男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带着她最美的微笑推开了门。
屋里的人都抬眼望过来。
“冠男,你可来了。”方天薇从位置上站起来,绕过茶几,抱了抱肖冠男,“来,给你介绍介绍‘米女摔锅’们。”
方天薇的几个同学都开朗而大方。肖冠男落了座,身边坐着的女孩叫Amy,是一家外企的秘书。
“出国有这么大吸引力么?”肖冠男好奇地问。
“怎么说呢?”Amy笑着吐了口烟,“换个环境吧。在这片天空下生活了二十几年,也想知道一下别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
“不打算回来了么?”
“回来的话,做海龟总该能把这样朝九晚五的辛苦日子改善一下吧?!身边有本事的都去国外了,没本事也去了,就是为了回来让自己的身价翻番呗。”
肖冠男笑笑:“有那么乐观么?”
“呵呵,这年头,不乐观点还能活下去么?”Amy和肖冠男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个人聊得越发投机起来。
想想眼前的一堆破事,Amy说得真是没错。肖冠男甚至在一瞬间想到,结束了彭文轩的这个case之后,自己也改行不干了。不过,她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肖冠男认定自己是热爱这个工作的。虽然这个工作让她经历了太多别人无法体会的烦恼,但也使她得到了对生活高屋建瓴的认识。这样的付出和得到在肖冠男看来是成正比的。
“听天薇说,你们都是做销售的?”Amy问。
“嗯。”
“不容易啊。”Amy叹了口气。
“是啊。”肖冠男又应了一声,“不过,其实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可不是。”Amy点点头,“连谈恋爱都谈得辛苦哦。”
显然Amy并不在乎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
“其实,我这不能算恋爱吧。”Amy又点了支烟,“我觉得我这是单恋。明知道他不爱我,我还投怀送抱,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是犯贱。”
Amy说得很直接,肖冠男不置可否。
等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人人都有犯贱的时候。
Amy撩了撩长发:“他以为我图他的钱,其实我什么都不图。我是真的爱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愿意。”
肖冠男很容易就猜到了Amy和她的单恋对象到底发生了什么。肖冠男客观地分析认为:Amy的故事只是某个日渐频繁的社会现象。
所以此时肖冠男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倾听者。出了这个房间,和Amy永远都不会再见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疯?”Amy轻松地一笑,转头看看沉默的肖冠男。
肖冠男注意到Amy长得很美,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配合着轮廓分明的五官,使她看起来更有异域风情。
“没有啊,我只是想,你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耗费青春。”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了。”Amy弹掉手上的烟灰,“可能是我中了魔咒吧。”
幽暗的灯光下,Amy的微笑有着一种让女人都会心动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