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丽看灿火这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愣,这感觉可真的是陌生又熟悉啊,随后缓过神来,追出去再看还哪有人影了,连个蛇影都没有,溜得倒快。
灿火那纠结是纠结,想的开的时候谁也拦不住,芮丽更是无所谓了,话说出来戳心归戳心,但日子过得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这边她回到大宅厨房刚要把冰箱门打开,灿火就已经若无其事的过来帮忙打下手了,刚才找借口和陆逸澈说饿了却根本没到厨房来,这下把冰箱门打开吓了一跳,那么大一个双开门冰箱被灿火塞得满满当当的,“你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灿火在洗手台那边洗手,也是晃过来瞧了一眼然后说道,“哦,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时不时的添一点,没想到竟然都这么多了。”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芮丽的心里又是一声叹息,立刻将这点小情绪掩饰好麻利地选出了要做菜的食材,一部分拿给灿火洗干净,一部分自己处理,两个人无言,默默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只是做个饭而已,这默契程度就已经显露无疑。
过了一会儿,四菜一汤上桌,两人对面坐下,灿火先动筷,一口鱼下肚冰眸登时变成星星眼,“变态啊!你怎么练的,这糖醋鱼怎么能做的这么棒?”
“……你能好好夸我吗?”芮丽冷冷地说。
灿火不夸了,嘿嘿一笑,饭桌上随便聊聊天的语气,“这几年在外面日子不好过吧?如果我早一些打电话,是不是你早就回来了?”
芮丽低头吃饭不搭理她。
“干什么不说话?这么长时间不见,聊聊都不行?”还是那么随意的语气,却让芮丽面对她不知如何作答好了,还不如刚才回她一句让她把嘴闭上。
“好了好了,我不问。”灿火也无奈了,这货不想说那谁也没办法。
速度吃完了饭,灿火先上了三楼,洗完澡打理好皮肤再下来站在一楼拐角处就看见芮丽同样整理好了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又是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你去酒窖选瓶酒,拿到二楼阳台。”转身又上楼去了。
傍晚逐鹿山顶扣着无边无际的火烧云,想要把山上的一切烧毁一般疯狂热烈,芮丽拎着酒瓶和酒杯上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是她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地方,此刻灿火正在趴在阳台的大床上盯着电脑屏幕收发邮件,周身被浓郁的橙红色光笼罩,散落在床上的长发都像跳动闪烁的火焰,整个人仿佛正在燃烧,她一怔,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过去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她忙完递过一杯红酒。
灿火接过,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有什么打算?来VIN帮我的话我就马上安排。”
“我已经进了荣风汇远人力资源部。”芮丽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灿火的反应。
灿火只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浅笑,“陆逸澈还真不赖,什么时候玩够了再来VIN帮我也不迟。”
“嗯。”
芮丽这个冷场王,就这么一个字,让别人说什么?灿火翻个白眼,还当她什么都不想说,心里琢磨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默默地喝了几口酒觉得有些头晕,起身回卧室准备休息。
灿火走后芮丽独自一人在这阳台吹了好一会儿风,天色渐暗,气温也有降下来,人不冷,只是心底一片冰凉,灿火越是像现在这样平静越是让人心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应该张牙舞爪肆无忌惮,两片嘴唇上下一合噼里啪啦就能炸的你头晕眼花,她应该毫无保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实力强横的行动派永远不会停下,永远出人意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谈笑风生,到底怎么了?
大宅里准备彻夜工作的灯都已经亮了,芮丽起身往三楼灿火的卧室走去。
灿火坐在窗边听见脚步声突然像火烧了尾巴似的‘嗖’的一下窜上床,抓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接着门被推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感觉身后的床有陷下去,仍旧是装着一副已经睡熟的样子一动不动。
“你说不能否认陆逸风,但是你也没有说过你承认他,我们之间有必要玩这种文字游戏吗?”芮丽的声线稍硬偏冷,她不需要武器,她说话就行了。
灿火被刺中,但还是一声不吭,芮丽继续说,“你和纪凛冽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灿火,我知道你没有睡,逃避是没有用的。虽然我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了解我不在的这几年你身边究竟发生什么,可也不是全然不知,其实我想知道并不困难,但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话,那我就……好了好了我不问。”最后一句芮丽学着灿火的语气,却不像灿火说时那样轻松。
灿火静静地听着,她终于明白芮丽为什么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冷场,芮丽啊最了解她的人啊,那人也明白人啊,她明白她那都是敷衍,她明白她在不遗余力的转移话题。
而且秉持一贯不配合她胡诌乱扯的原则没搭理她。
“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出差。”灿火翻个身淡淡的说了一句。
芮丽没有转过身,半晌却是深深叹息,翻滚而来的悲伤把人吞没,她语调依旧平稳,“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把你丢下了,这么多年我终究欠你一声……抱歉。”闭上眼,月亮的清晖撒在她的脸上,映照着瞬间滑下的两行泪,“对不起。”
灿火心底波澜不惊的古井深潭微微起了涟漪,坐起来,看着芮丽的肩膀仿佛看见了那上面担负了本不该她担负的重量,只可惜她不知道这重量到底有多重,从芮丽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这个人就是一个谜,谜一样的眼睛,谜一样的身世,勤奋努力,踏实坚韧,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得好,独立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心也似乎冷漠坚硬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但灿火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她那时候也根本没有你是谁从哪来的概念,芮丽是特别的,她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倔强,是她主动接近灿火的,愿意整天跟灿火混在一起,她苍白空洞的生活因为灿火有血有肉,她们慢慢成了彼此的不可替代,一生一友,相知常青。
灿火要说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怪过她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几年之间发生的事彻彻底底击垮了她自以为是的坚强,都回来吧,不要在离开了,于是她微笑说,“回来就好。”
不管什么方式,不管什么途径,不管什么手段,不管什么目的,回来就好,越快越好。
芮丽控制不住轻声啜泣最后竟然有些泣不成声,灿火听着也是心头一紧,这个女人虽然人很魅惑但却满心冷漠,很少表现出负面情绪,对她很好却也不见得多暖人心,但这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灿火意识里多少有点依赖她,什么事只要她在都要问问她才行,习惯了,习惯真强大。这突如其来的脆弱竟然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是真的觉得愧疚吧,也是真的感觉很累了吧,灿火想。一个人在外面的心酸辛苦她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很压抑,这种感觉想想就觉得窒息,想来应该好好感谢陆逸澈才对,一个好人。
芮丽还在哭,哭得灿火的眼眶都是狠狠一热,真切的心疼了一把,不过也确实是松了一口气,都过去了,芮丽肯这样表达自己的情绪,从认识到先在仅仅此时此刻。
灿火在芮丽身后一只手臂环过芮丽的脖颈,额头抵在她的肩头,平静地说,“你不在的这几年我虽然过得不好,但是真的没事。你知道吗?其实……宛清则只不过是荣风汇远的一颗棋子,中朝盛世和荣风汇远渊源已久,这不是互相牵制这是一次你死我活的战斗,而且荣风的背景复杂,纪凛冽无可奈何将计就计,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刚好已经知道,纪凛冽用心良苦都是为了我。
因为一个人万念俱灰撕心裂肺痛了那么久,心里除了恨再装不下别的,突然之间真相摆在眼前,我也以为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再来一次倾心相付,可现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纪凛冽。
天意弄人啊,除了天意弄人我想不出别的更适合的形容,陆逸风真的是个意外,我们竟然小时候就认识,他还做了一段时间我的临时玩伴,他的妈妈在VIN刚起步的时候就是忠实客户,和我奶奶是朋友,要不是陆逸风提醒我根本不可能想起这么久远的事。
如果我执意回头,那么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我有VIN,我不能冒这个险,而纪凛冽有中朝盛世,陆逸风也有荣风汇远,我们三个人最好的关系就是互不相关。而且我想要重新开始,我不想回头,噩梦一样的过去,可以预见的平静的未来,要是你,你选哪一个?
我必须相信有一个值得期待的以后配得上我放弃的一切,最后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一个人孤独一生。不,还有崇白,是纪凛冽逼走了崇白,要是他能够回来就好了。”
不只是呼吸,芮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