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然是诸良——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只听见“咣当”一声,夏兰手中的的盘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连同那一壶龙井,溅得满桌都是。
“你XX的干什么呀,想烫死我们呀!”一伙人顿时骂开了,只有诸良仿佛还在睡梦中。他也是惊骇不已,也有些害怕,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兰,本能地想往后退,可眼光触到那八字须中年人时,立刻来了精神,只是说话不那么自然:“夏……夏兰,你……你怎么在这儿?”
夏兰看着眼前这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坏蛋,愤怒、仇恨、悲伤……一齐涌上心头,突然象发疯似的,全然忘记那伙人的叫骂,冲着诸良吼叫:“你还我弟弟,还我妈妈……”。她一边叫一边哭,被那几个人骂了一句“发神经呀”一把推dao在地上。八字胡须中年人开口说话了:“店小二,叫老板来,他娘的叫个疯婆子来,扫了大伙的兴趣。”
倒在地上的夏兰还在一个劲地啼哭,似乎还沉浸在悲愤中。诸良却在喃喃自语:“我没有害死他,你母亲……你母亲怎么啦?”他用眼神瞟了瞟夏兰,却不敢上前去问。
听到楼上发生那么大的动静以及夏兰的尖叫和哭泣声,元本初不知发生什么事,还没等中年人发话,他已经跑着上楼了。这时,他看见夏兰倒在地上哭泣,以为她受了欺负,忙把她扶起,强压心头怒气,冷冷道:“几位客官,有什么事好说,干嘛对这位姑娘动手?”“哟嗬!老板,你搞错了吧,是你店里的丫环把茶溅得我们六爷一身,反倒怪起我们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他以为夏兰是个丫环。
元本初在夏兰耳边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啦”,他也有些迷惑,但心里面还是顾及夏兰。夏兰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也意识到自己给元大哥增添了麻烦,便用眼睛狠狠地盯着诸良,回答道:“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妈妈弟弟都是因为他而害死。”说完又抑制眼睛里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我没有害死他,是他自己摔倒的,不怨我。夏兰,你妈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我真不知道,你不能怪我。”诸良多少还是想着夏兰,语气竟透露些许关怀。夏兰恨恨地看着他,没有理他。对于她来说,此刻,心里面除了仇恨,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了。
元本初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一切,知道夏兰此时定是痛苦难当,其实他也是义愤填膺,但必须强压出不表露出来,毕竟闹腾下去,对茶楼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他示意夏兰先下楼去,说自己来处理,可八字胡须身边的人不同意,非要夏兰给他们头儿赔不是。元本初便道:“各位,她初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她赔不是,还请多担待。”“老板替下人赔不是,难得呀,难得,哈哈……”几个家伙幸灾乐祸,哄笑起来。
夏兰见此情景,有些歉意地对元本初道:“元大哥,我……”还没说完,便被元本初用手制止住,示意她不要说话。元本初冲那位八字胡须拱手道:“六爷是吧,今儿个这位姑娘与你的一位兄弟有些未了的过节,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这顿茶钱算我的,算是给我个面子,总可以吧!”他知道,必须要八字胡须发话,否则这帮混混不会停歇。
“元老板,我呢也算和你父亲有些交情,本不想为难你,只是这丫头先找的茬,总该有个说法吧。我就闹不明白,你一个老板怎么替她道起歉来?你要是没有个很好的说话理由,怕是我这帮弟兄不答应呀!”八字胡须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这话说得非常刻薄,表面上看他是给元始基面子,其实是让元本初难堪。那伙混混还真的一个劲地叫“不答应”。
八字胡须中年人名叫陈六,人称六爷,是淮南周边比较有名的盐老板,陆地水路两条道都熟络,人脉关系又好,黑白都吃得开。早年曾撮合几位生意人与元始基做过几笔茶法生意,也算是结交了些情份。但元始基为此也付了不少的好处费给他,光供应了好几斤免费的上好新茶不说,就连大洋他也没少拿。元始基渐渐很反感他,觉得他太阴险、不怎么讲信用,嘴上说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便没怎么和他打交道。
元本初听了陈六的话,心下窝火,可他毕竟见过世面,懂得曲直之道,当下还口道:“六爷,说笑了,你很看重你的兄弟呀,也看得起在下。在下不才,没怎么本事,但未婚妻还是懂得保护的。”元本初心想,你既然如此,我便敞开了说,反正夏兰确实是自己所爱。他原本想说你既然那么看重自己的兄弟,我就为什么不能替夏兰道歉,可他很快就明白对方话里有话,显然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试想一下,陈六坚持罩着自己的兄弟别人说不上什么,但元本初要是以强硬的口气护着夏兰就足可以让别人说三道四了,毕竟夏兰是个女的,况且还是个下人(当然在他们眼里)。元本初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头脑发热的,担心夏兰对自己有看法,但不这么说,又怕很难避开他们的纠缠。
果不其然,夏兰听到元本初那“未婚妻”三个字时,几乎是惊呆了,但很快又莫名的激动起来,脸也泛红,好在她是背对着那帮人,要不肯定会被精明的陈六看出端倪来。
“哟!真是看不出来呀!这位姑娘是元老板的未过门的妻子,那我们可是得罪了。”陈六也是压根儿没想到,本以为自己给元始基儿子出了一道难题,可以看看他的笑话,也好回报元始基的自视清高,瞧不起自己的后果。却没料到来了这么一出,反而自己难于下台。
夏兰微微发红的脸却被元本初瞧了一个正见,他见她没有吱声,心下极是欢喜,说话的口气也带有笑意:“哪里,哪里,六爷这么瞧得起在下,那今天这壶茶就算在下的了,六爷尽管喝便是。”
“算了,也坐得差不多了,我们兄弟还有事,改天再喝你的茶。”陈六心里有些恼火,也没心思喝茶,便吆喝手下人离开茶桌,径直下楼。
元本初对着陈六的背影说道:“六爷走好,有空再来,那我就不送了。”
走到楼梯口时,诸良还回头看了看夏兰,可夏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