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占霞租住的房子在快餐店附近的巷子里,是个楼房,住在五楼,离快餐店几十米之遥,几分钟就到了。由于昨晚因生气而失眠,午饭后,陈占霞就回到家里,想午睡一会。刚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时,听见了嗵隆嗵隆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好像从她的心脏里踏了进来。陈占霞本能地看了下表,已是中午四点多了。很快,她就听见了盖恺的开门声。那一串脚步随之就踏在了她家的客厅里。
盖世凯昨晚出去后,一夜没回来,陈占霞知道他去赌了,拿了那么多的钱,定不是小赌。这也是她昨晚失眠的最大原因。现在见他回来了好像还带了几个人。陈占霞想看看她都带回来了什么人,就起来出到客厅里,见是三男一女。那女的内穿低领吊带,西装短裙,弯曲的头发高高的扎在后面,耳朵上吊了两个大耳环,人清秀时尚,就是脸上有血渍,特别是鼻梁处有个明显的青影,神色极其憔悴,看样子,刚哭过。
看到这个女人的神情,陈占霞估摸是与盖世凯有关。至于这三个男人,除过白皮之外,另两个人也曾到她店里吃过饭,其中一个人叫焦宏德的人,是西街派出所副所长。前年和王飞飞打架时,就是他处理那个案子的。那时,他就对陈占霞有了深刻印象。今天见了陈占霞,依旧阴着脸。好像陈占霞到了他的办公室,将要接受他的询问。陈占霞看到这人的脸色,认为盖世凯八成是在赌场上惹下麻达了。但她什么也没问,也装作不认识焦宏德,无声地给他们沏上了茶,又进了她的卧室。她估计他们要说事,通过说事,就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啥事。
果然,没出陈占霞所料。盖世凯昨晚提的那十万,就是用到赌场了。才知道盖世凯不仅玩赌,还给赌场放起了板。
为什么和这个女子闹气矛盾呢?是因为这个女子背了盖世凯的一笔板,连利息算下来已两万元了。昨晚,她赢了,盖世凯要回收他的板。她嫌利息算得高了。盖世凯说当初打条子时黑字在白纸上写着,女赌手说再怎么着也应该有个人情。盖世凯坚持不给她这个人情,这个女赌手坚持要盖世凯给她这个人情。为此,两人的情绪就高了起来,语言也尖刻了。一来二往之中,这个女的骂道:“你把钱挣得眼睛出了血,成了红眼子狗了。”
无疑,这话触动了盖世凯的自尊,使他怒发冲冠。在怒发冲冠中,他一拳就捅了出来,捅在了这个女人的鼻梁上。瞬间,鲜血刷地冒了出来。
男人和女人打架,尤其和在赌场上的女人打架,其状态就可想而知了。玩赌的女人岂是平地卧的兔子?这个女人在对盖世凯大打出手的同时,还叫来了她的表哥焦宏德。
盖恺没想到当年的冀娃有背景,现在这个女人也有点背景。玩赌放板,本身是违法的,可以说他们都在干违法的事情,所以更不能放派出所解决。多大的事情,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私下解决。没想到这个女子请了这么大的神来私下解决问题——不仅叫了一个盖世凯认识的赌手,还叫了派出所副所长。这个可是他们的克星啊,就像猫和老鼠的关系一样。既然这个神来了,也好,就带回家里说说吧。在家里说,总比在茶楼宾馆说方便一点。也温馨一点。人家叫了两个人,盖世凯没叫别人,只让白皮跟了回来。
陈占霞听明白了事情的原由,发现盖世凯昨天打了自己,今天又打了这个女人,把猫和老鼠都带回家里,她心里沮丧极了。都懒得再听外面的对话,但外面的对话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她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那个焦宏德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是不是钱挣腻了,想来点刺激的?”
盖世凯说:“看你说的,我倒有多少钱?现在有钱的人是很多的。在那些真正的有钱人跟前,我连个皮毛都算不上。我再没啥刺激找了,总不会找这样的刺激吧?我事实是在气头上,没忍住。”
“没忍住你就把人家的鼻梁打断了?那你把人杀了,都说你没忍住,你认为这是理由吗?”
“我知道这不是理由,可人在事情面前,不能不讲这个理由……”
“那你说,在法律面前,人的理由大,还是法大?”
“肯定是法大嘛。”
“别说你的理由站不住脚了,即使你有理由,有一百个理由,打人你是不对的,尤其是打女人。像我表妹这类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男人来打的!”
盖世凯不吭声了。
少时,焦宏德说:“怎么着?今天就让她住院吧?在住院前,你先给交两万元的押金。她病好了,再长退短补?”
“刚才不是给买了药吗?这种病……也用不着住院,在家治疗就可以了……”
焦宏德啪地拍了下茶几骂道:“你把屁话说!把人家鼻梁骨到打断了,还用不着住院?你是什么意思?想蒙混过关吗?告诉你,就凭你打人致残这一点,我都和你过不去。你别以为你手里有几个臭钱,你别我们这些人看得太低,不信咱们走着瞧!”
盖世凯说道:“焦所长,你既然能跟我到家里来,说明你对兄弟还高看一眼哩。吵归吵,咱们总得把事情说个渠渠道道吧。别走了啊,兄弟已经弄下这麻烦了,也不在乎钱多少。我把你表妹打伤了,事实是我的错,把人打伤了就担负责任,这是天经地义的。你老哥说,就这个事情,你说我该拿出多少?你说多少,我给多少。我再谁的面子都不看,就看你的面子。好歹我还在你管辖的地盘上,以后方方面面还要你照顾哩。”
外面没人说话了。
少时,焦宏德又说道:“你既然是这个态度,那这个心意我领了,这个主我也做了。你们的事,可以各事各端。她欠你的钱,包括利息,按规矩她给你还。你打了她,按一般的伤害,至少得一万元吧?你看得办。”
盖世凯干脆地说道:“行。我出一万元。利息我也不要了,就给我把本还了。你这样处理,也给了我这个人情,兄弟咋的也得看你这个人情。”
焦宏德顿时慷慨激昂地说道:“好,到底是大老板,在为人处事上,和我们这些小菜小碟地吃国家饭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我在你这里也吃过几次饭,你开快餐店之前也见过你,知道你,但正儿八经还没有与你打过交道。从今天这个事上看,你这个人不错,以后咱们就可以是朋友了。”
盖世凯说:“只要你看得起兄弟,兄弟高兴得很。如果你下午没事的话,兄弟想请你喝几杯,不知你给兄弟赏不赏这个脸?”
“别这么客气。我这个人也是个直人,过分的话就别说。我先到单位去一下,如果没事,我就来。”
“好,为了热闹,你再把你的朋友叫几个,咱们好好好好玩一玩”
陈占霞听他们这样说,知道这个派出所副所长今后就和盖恺成朋友了。盖世凯有这么朋友,他混迹赌场的天地不是更宽了吗?
想到这里,陈占霞很想出去骂那个女子:“把你打死才活该,你一个女人家,干嘛和男人鬼混在一起狂赌呢?你都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龌龊不龌龊?”
但是,心里虽这么想着,毕竟没敢做出来。因为这个女子身边,还有焦宏德。对他那种身份的,作为搞饮食的人,不能不敬畏三分。
陈占霞只好把心里的恨和痛压了下来,第二次出去给他们几人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