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周身穴道自解,君子墨回到王府,坐下慢慢喝了杯热茶。
莫非在一旁,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被眼前这位主子惦记,因为此时莫非知道,主子怒了。
果然,君子墨把热茶喝完,放下杯子,淡淡吩咐,道:“明日太阳落山之时,在王府门前,立斩质雅楼内所有人。”
见君子墨说话,莫非换了口气,立即朗声道:“遵命!”
“鸡犬不留。”君子墨见转身欲走的莫非,补充道。
文珂出了质雅楼,夜间投宿客栈。
文珂似乎习惯了陪君子墨守夜,总无法入睡,许多事情一起涌上心头,反反复复煎熬着她。
眼疾再次加重,白天不得见强光,只得白纱遮眼。
第二天,文珂走出房门,店小二一早过来送热水,随口说道:“姑娘眼睛没有大碍吧?”
文珂摇摇头,道:“我并非看不见,只是白纱遮起有些模糊。”
店小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随后道:“对不起啊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天早间出大事了,城里挺最好的质雅楼,把明安王心上人嫣嫣姑娘给弄丢了,这不,竟把明安王给得罪了,要全部砍头呢。”
文珂被店小二那句‘心上人’弄得浑身一震,白纱下,一双无辜的凤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什么?全部砍头?”
“对呀,质雅楼的头牌嫣嫣姑娘,琴技无双,甚得明安王欢心。今早知晓嫣嫣姑娘不见时,将王爷气成了这样,下令太阳落山之时,质雅楼满门抄斩,难道是把嫣嫣姑娘藏起来了?哎,明安王可是一位好王爷......”
后面的唠叨文珂全没有听进去,她猜到君子墨会怒,但料不到是这样的震怒,那日所说的话,竟是应验了。将质雅楼满门抄斩,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自己虽冷血,却不曾像现在这般滥杀无辜。
文珂闭上双眸,她早知这个男人不能惹。
他是个雄心勃勃的男子汉,但杀戮起来,也是最血腥的阎罗。
自己见识过明安王在战场上的冷酷无情,东岳士兵血流成河,凝聚在这个男人的脚下。
文珂喃喃道:“不该......”
可一想到明安王在南陵的权势,莫说灭区区一个质雅楼,就算灭十个质雅楼,也没人敢吭一声。
妈妈、秀美、陈叔、若儿......他们的人头通通被血淋林的砍下。
自己答应过姑姑,会好好照顾严爵。
明安王府今日比平日更为肃静,两队侍卫目不斜视地站在大门外,内里的侍女们踮着脚尖望向大门处,就连咳嗽也得赶紧悄悄走到远离王爷的地方,才敢轻轻咳嗽一声。
连一向镇定从容的莫非,此刻也垂手站在门后,额头渗出了汗珠。
君子墨批着公文,道:“很热?”
莫非站得笔直,道:“不是。”
君子墨头也不抬,道:“去擦擦汗。”
莫非领命,道:“遵命。”
君子墨倒不像文珂想象中那般气急败坏。
只有常年跟在身边的莫非知道,王爷越是沉默寡言,怒气就越大。
一望门外,太阳快下山了,哀嚎的质雅楼已经被反绑着押到了王府大门前跪着。锋利的刀抵在每个人脖子上,只等上头那位一声令下。
莫非看看天色,恭声道:“王爷......时辰已到。”
君子墨凝听周围动静,一片寂静,他所期待的事仿佛落了空。神色一变,严肃冷漠中带着平日少见的嗜血张狂,冷笑一声,道:“斩吧。”
话音未落,微风忽送,风中带着悠扬琴声,越过王府高大的围墙,擦过侍卫们如山塔般魁梧的身躯,穿过敞开的大门,飘进君子墨的耳中。
幽幽琴声,正是那日的帘内之曲。琴声悦耳,似山间瀑布花泻一地,又似云中飞鸟轻盈展翅钻入云霄。
君子墨嘴角扬起。
莫非听得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接了王爷的令,刚要除去传令,君子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质雅楼暂且不斩,把她带过来。”
很快,君子墨又见到了那让自己深陷其中又可恨的身影。
只是,那纤瘦的脸庞上,此刻缠绕着一条白绫。
她不似之前般友好温柔,她没有任何逃避,也不挑衅;不畏畏缩缩,也不扬扬得意。
那么的平淡,那么的无波,相似任何事情都经不起它的任何涟漪。
文珂淡然道:“这一步,走得不错。”
熟悉的、当日隔着帘子听见的声音让君子墨抿起薄薄的唇。
君子墨冷哼,道:“你怜悯他们,可曾想过自己?”
“若是你杀得了我,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文珂依旧波澜不惊道。
君子墨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脑中突然一闪,道:“你通知了皇兄?你活腻了吗!”
文珂冷笑一声,道:“怎会,我只是写信给了另一个人。”也同样为你今日的荒唐,给朝堂一个解释,否则,这将会是别人拿捏你的话柄,你便会有危险。
朝堂的尔虞我诈,比战场更为凶险。
南陵国有我东岳的人,朝堂局势我更是清楚。即便你皇兄会站在你这边,内忧外患之下,又如何保你。
君子墨此时才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文珂淡淡道:“眼疾而已。”
君子墨微微皱眉,很快平展。但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文珂扑捉。
即便是白纱遮眼,只要不在强光之下,文珂就不会出现模糊的情况。更何况她武功高强,视力在夜间也能行动自如。
君子墨拿起桌上一旁的盒子,起身向文珂走去。
走到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文珂,随即又转移视线至发端。
君子墨揭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一根青玉簪子。
文珂因被这突入奇来的距离微愣,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君子墨将盒子里的青玉簪子插入发端时,才惊觉回神。
“美人如玉,青丝如瀑。”君子墨瞧她这般,在她头顶似笑非笑地扬眉,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何在,危难中不忍抛弃质雅楼,算你有点良心,我不在意你的身份,不过......”
君子墨顿了一下,冷冰冰道:“你要留在王府。”
文珂没有说话,嘴角带笑,带着自信和傲气。
君子墨平白无故为自己添了个人,隐隐中多了种说不出来的期盼,就像遇上一道千年难得一尝的佳肴,心动着,偏偏不舍得下筷。
冒犯过明安王,被明安王扣留在王府里的文珂,就这样被扔在王府最偏僻的小屋里,连着两天无人问津。
君子墨想召她来,不知为何却又按奈着自己。
当天抓住文珂时,君子墨就找了南陵最好的医者,为文珂治疗眼疾,只是他自己不曾踏足过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