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庄转了一圈,慕容英和沈凝二人也没能找到沈碧安,心里就有些担心,虽然知道沈碧安功夫很好,寻常人不能近得她的身,但她如今心绪不好,便有些担忧她会伤到谁。
沈凝心下暗暗后悔,早知道这姑娘的接受能力这般差,她刚刚便该用些温和的法子让她断了对赵永烈的想法。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法子。可她对这羊祜山的形势并不了解,且现在天色黑了,若是出去寻找,虽然不至于迷路,却也并不是什么好法子。
慕容英倒是没她这么慌张,反而劝慰她说:“碧安性子野,就算出了庄子跑到别的地方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总有些不确定,她眼皮通通通地跳着,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若叫些人去找一找吧。”沈凝提议说。
慕容英却断然拒绝,“如今征西军那几个将军还在,刚才的事他们都看见了,若是现在就叫人去找,岂不显得我们沈家人实在过于小气了?”
她虽然没什么怪罪的意思,但沈凝却是面上一热,更有些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鲁莽了。
“罢了罢了,我且先带你去见见乐章家里的孩子吧,再见见几位嫂子,她们几个也都是有些主意的人,许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也只能如此了,沈凝点点头,往庄子黑黢黢的大门口看了一眼,跟着婶子往里头走去。
沈家庄女人们住的地方,在庄子的中央,四围里都是男人驻守的营帐,燃了各种火堆,这晚上的时候,便有人在各处守着,十分地尽职尽责,见到婶子和沈凝,都纷纷打招呼,又与沈凝说上几句话,似乎都承认了她这沈秀妹妹的身份。
进了内院里头,便与外间不同,外头布置地与行军的营地很相仿,这里头看起来却正常了些,全然是个小小的村落。
夜深风凉,山上的夜晚更是有种凉飕飕的寒意,院子里已没了几个人影,几处房舍里却都仍然很亮堂,还有谈话声和笑声传出来,显然众人都还没睡觉。见到如此,沈凝才恍然明白,之前她休息的地方,并不是沈家的内院,不过是外头将军的客房罢了。
婶子引着她往前走过几座房子,这才进了左手间的一栋屋子,外间没人,掀了厚厚的帘子进到里间去。
她一进来,里头便有个妇人笑道:“才说着婶子这会儿该过来了,婶子就来了,果然这人呀,可真是禁不起念叨。”随即看到跟在后头的沈凝,她便过来拉住沈凝的手,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叹道,“阿秀有这么漂亮个妹妹,却从不与我们多说,可见是防着我们跟防贼似的,生怕把他这妹妹给偷走了。”
沈凝往屋子里看了看,盘的火炕上斜靠着个妇人,可见便是生产的乐章家的,底下五个妇人,先前都是坐着的,见了婶子过来,便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裹着襁褓的婴孩,这会儿子正将孩子递到婶子怀里,一面笑着说:“先前还说这孩子长得很像乐章,这几日长开了再看,却和方景更像一些。”那孩子睁着黑漆漆的一双眼睛,却十分老实,并不苦恼。
沈凝旁边这妇人问了她些个关于多大了、可有了意中人之类的话,另外几位便也将注意力从新生儿身上移到了沈凝身上来,都是赞沈凝相貌极好。
婶子笑道:“凝儿脸皮薄,你们可别把她问得憷了。”
随后与沈凝介绍说,“这炕上的正是这孩子的妈,是你乐章嫂子,这底下几个,除了这个要唤你声姑姑之外,这两个得管你唤姐姐,那两个便也都是嫂子。”
细细说着名字,却是安字辈的伯安家的,乐字辈的沈宏家的,沈煦家的,沈乐平家的和沈乐浩家的。那位一进来便拉住沈凝的,便是沈煦家的嫂子。沈凝一一打了招呼,却见这几个妇人与她常见的妇人略有不同,少了几分娇弱,眉宇间显见的多了几分英气。
这沈家驻守羊祜山,果然便是妇孺皆懂些武艺,难怪沈秀会由着沈碧安长成了男子性子,又学得一身武艺,原来竟是习俗。
炕上摊了许多布料和绣线,有些被挑出来单放着,有些便收起到一旁了,还有几件正在绣着的东西。不必说,这显然便是在为小孩子做衣裳物事呢。沈凝见了不由一怔,想起了襄阳城将军府里的一双孩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爹也不知对他们是怎么样的形状,虽说相信先生会有安排,但她仍是不放心。
那一双,是堪堪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自己的骨肉,虽说这皮囊不是自己的,但那生子之痛也是受了的。
前几日还张罗着要为他们绣新衣制新裳,没想到转眼自己竟到了如此境地。
心底下叹了几声,却仍是打起精神来与几位沈家人谈笑,听着她们继续商量该做些什么东西。孩子的满月酒是要办的,不但要办,按着沈秀的意思,还要大办,将襄阳的守军官员请来吃酒才好。
不过还有个二十几日,算起来虽然并不段,但要做的事情太多,却也需得紧锣密鼓才是。
婶子沉吟一会儿说:“这事情你们就看着做吧,需要什么只管给外头那些小子去说,总归这些日子还会安静一段日子,不必担心什么。”这件事交代好了,她面上却露出些忧愁来,说起了方才的事,“平日里只觉得碧安虽然胡闹,却也不会这般不懂事,谁知道此番竟然闹成这样,实在有些担心,除了羊祜山她可不认识什么其他的地方,但若是她心里不好的状况下胡乱在羊祜山乱闯,却也并不安全。”
她这么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那位沈煦家的果然有些主意,便提议说:“不若我去校场叫几个人回来,只说乐章这里有些风寒,府里的药却不够温和,让他们去襄阳城里请个大夫过来。襄阳城门入夜便关了,若非有几位将军,那城门是绝不会开的,此番便可将他们支开了。我们再去慢慢找一找。”
婶子听了,却摇摇头:“这也太过明显了,在羊祜山多年来,我们沈家可未曾去城里寻过什么大夫。”
沈煦家的笑道:“我自然知道太明显了,可是婶子你想,碧安这个时候不见了,可不见得能瞒得过谁,且刚才她那么胡乱跑走,恐怕那几位心里已经有数了,我们若是不去找一找,不是让人以为我们这是对自家人缺少些关爱吗?依我看,那位赵永烈将军人倒是极好的,并不会借此嘲讽沈家人小气,若此番来的是那王长兴,却不大一样了。”
沈凝听得便一点头,是这个理,看起来这位嫂子对襄阳城的情形可是了解得很呢。
她们又对此事细细说了一会儿,却突然听得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外头喊道:“婶子可在里头吗?”
是个男子的声音。
婶子忙忙答应着,那人便有些不管不顾地推了门要进来,婶子忙出去拦住:“怎么这么鲁莽,乐章家的在里头呢,这要是入了凉气可怎么办?”
那人却拉住婶子说:“婶子你快去看看吧,我们找到了碧安,可是她她……”
婶子一惊,心底已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碧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