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碧安,沈凝大吃一惊。
碧安面色惨白着,唇无血色,堪堪昏倒着在一脉碧树绿草之间。一身柳黄色衣衫,裙摆上点点滴滴的殷红,在一丛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极为扎眼。她头发散乱着,歪倒在一侧,衣衫不整,只将外袍罩在身上。发现她的几个沈家子弟便因为她这般形状,便没敢将她挪动开。
这形状,分明是被人强暴了的。
沈凝倒吸了口气,碧安武艺好,又是沈家备受宠爱的小姐,谁敢跑到这羊祜山来做下这等事情,并且还得打得过碧安。但她下一刻就知道这所谓打得过的事了,慕容英手指在碧安脉搏上搭了一会儿,冷笑着吩咐一同来的煦嫂子:“你且去与沈秀说,将征西军的那几个留下来做客。”
沈凝一惊,与他们有关系?
慕容英说道:“碧安中了他征西军的毒,这毒叫做一瓣香,是薛家特有的一种毒。早些年皇上还未登基时,他手底下供奉着一批药师,这群人便是用来炼制各种药物的,这所谓一瓣香本来是件废料,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一个药师用来造出了一瓣香。这一瓣香形似花瓣,本是用来焚香表达虔诚的,但薛家这所谓的一瓣香,却是种下三滥的迷药,不但会将人迷晕,还会使人……”慕容英自觉难以启口,冷哼一声,说道,“这征西军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这位薛沐青手里,竟然已经沦落至此。”
气愤归气愤,慕容英却没忘叫了沈宏嫂子几个把碧安弄到屋子里去,打了盆水与她清洗了,看着她一身的伤痕,以及下身的污血,慕容英面容越来越冷。
整个沈家上下都宠着的姑娘,竟然会遭到此等事情,不容的她不愤怒。
几个妇人帮着收拾,虽然心下也是怒气上涌,但当着婶子的面,却不敢再说什么,反倒会劝慰几句。
慕容英一向温和,此番却是怒气连连,虽然仍然表现持重,步子也沉稳,但沈宏嫂子几个却已是噤声,偶尔说几句劝慰的话,也要仔细觑着婶子的面色。沈凝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吐出口浊气,朝着襄阳城的放向冷然一笑。
此番得了这身体的记忆,沈凝才终于知道,所谓的对着八荒拜了天地不过是个谎言罢了,那位薛沐青将军当日觊觎秦怜美貌,便使了个计策让梅子瞧出他的心思,从中牵个线搭个桥,随后他便在约见的屋子里燃了片一瓣香。
便是这一瓣香,要了秦怜的处子身。
所谓因爱而远走他乡,也不过是谎言罢了,未出阁的姑娘失身于人,还怀了孩子,若是留在家里,除了给爹娘抹黑之外,可没什么其他的好处。最坏的更是不见容于爹娘,早晚被赶出家门,是以她除了求死便是远走他乡。所幸梅子一直当她是将军的心上人,对她颇有些照顾,时常送些银两与她,这才有了盘缠路费,也能盘下这么间小院子,并着请位邻家的大娘过来帮着拾掇照料一些。
记忆里模模糊糊的,沈凝也实在不能体会秦怜的绝望飘渺的心情,只是这不妨碍沈凝因此而愤怒。
如今却又是沈碧安,这么个活泼爽朗的姑娘。
将碧安放到床上,沈凝便腾地转了身,掀了帘子出去,却正好遇见回来的沈煦嫂子,见到沈凝满面的杀气,她登时愣了一下,随即忙忙将她拦住,煦嫂子反应着实快速,立即便想到了屋子里躺着的碧安,便不由分说将沈凝拉了回去。
“阿凝,这件事可不是你能去的,那襄阳城内外征西军数十万,你又不会功夫,就这么贸然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凝却气不过:“难不成碧安这亏就白吃了?还是说要等着他薛家人上门来提亲?”
那位薛沐青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此胆大妄为,色胆包天,还做下这种勾当,能是什么好人。
沈煦嫂子却厉声道:“你可知道,他薛沐青在上京是王府家的公子,虽然沾了个庶字,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公子,他父亲是大晋朝的陈王,当今皇上的胞弟,我沈家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是鲁莽的屠夫,薛沐青此番必然要付出代价,可是却不是这般打将过去两败俱伤。再说了,这件事便是闹到京中,也不见得皇上会罚薛沐青什么,上京的王公士族,哪个没做过这些下作事,若是他们不做,兴许反而会招了皇帝的厌。”
被煦嫂子一顿斥责,沈凝渐渐冷静了下来。
将将了解了秦怜的记忆,心底下本就痛苦不堪,又乍然知道先生所谓的办法就是让她金蝉脱壳,心底下实在对此有些不满,又十分担忧尚在将军府的一双孩儿。此番却又出了这等事情,她心下实在憋闷得很,便没有想那许多,只想着要把那位将军拎过来胖揍一顿。
说话间,那厢里碧安却有了动静,沈凝和沈煦家的连忙过去查探。
沈碧安几声呻吟,睁开眼,茫然愣了一会儿,忽的想起之前的事情。看起来那所谓一瓣香也并不是什么良品,竟没有让她将施暴人给忘记了。
慕容英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她,一面软语说:“乖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沈碧安神情茫然了片刻,终于渐渐醒过神来,在婶子怀里痛哭起来。
几个沈家的妇人都悄悄别过脸去,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沈凝却注意到,这几位嫂子眼角那几滴泪里头,还闪着几分愤恨的光泽。
这一夜,众人都难以入眠,但也堪堪过去了。
华日初升,从沈家庄的瞭望楼上望下去,可以瞧见襄阳城里有几处炊烟袅袅。这么一大早,守在庄子门口的沈家人就赶进来报说:“那襄阳城的征西将军来了。”
慕容英哄了碧安睡觉,直到方才才稍稍消停下来,此番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是一阵冷笑:“甚好甚好,他倒也敢来。”
沈凝站在她旁边,也是一脸冷意。慕容英却多少知道些沈凝的事,想了片刻说:“凝儿,你在这里陪着碧安,她若是醒了身边没有人可不好。”沈凝可怎么肯,她心里的怒火可不比慕容英少半分,恐怕还多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