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英终究拗不过沈凝,便只得让沈乐平家的和沈乐浩家的在这里守着,带了其他几个并着沈凝往前面去。
沈秀正正坐在屋子里,客座上坐着的正是薛沐青将军,他下首还有马玉恩和王长兴二人。见到慕容英进来,沈秀先一步站起来,到前头来迎了,恭顺地揖了一礼,随即扶了慕容英上座。慕容英却撇开他,走到将军面前,在他前面丈远的地方停下来,说道:“这可就是薛沐青将军了。”
将军才要说话,一眼却看到跟在慕容英旁边的沈凝,顿时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愣愣地望着沈凝,显然被惊住了。
他脚下动了动,才往前迈了一步又生生停住,直勾勾盯着沈凝,从嗓子缝里憋出句话来:“怜卿,你,你竟然还活着?”
沈凝低了头,将目中的怒火掩了。
慕容英拢了拢手,侧身将沈凝护在身后,说道:“这是我沈家的小姐,阿秀的嫡亲妹妹,唤作阿凝,她原先一直在老家住着,近来才到了羊祜山,想来薛将军大老远的跑到沈家来,并非是来看望阿凝的。”
将军一怔,这才收回目光来,神情里尽是数不清的苦涩和失落,他说道:“老夫人莫怪,这位……沈姑娘实在是像极了小子的一位故人。”
慕容英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坐到了上首,缓缓问道:“薛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若是关于羊祜山的事,我老婆子可没什么说话的地方,这些事都是沈秀这些孩子做主的。若是跟内宅妇人有关的,我倒是可以做做主。”
慕容英笑的甚为温和,但就连着站在她一侧的沈凝也感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寒意,沈凝略一迟疑,伸出手去扶了扶婶子,慕容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实际上沈凝也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此番甚至更希望沈家庄将这位将军就地砍了,这样她也好趁乱进襄阳城带走初儿和落儿,再不济沈家庄便去投了西南面的吴国,带兵与大晋朝的征西军打上几场,她也可做个领兵的将或者冲锋的兵,与这将军畅快淋漓地干上几架。
这般做法虽然很合了沈凝的心意,但料想也合了那将军的心意。钝刀子割肉才痛得厉害,若是一刀就把他砍死了,可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沈凝心下紧了又紧,便实在有些佩服慕容英,竟可以如此沉得住气,还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慕容英抖了满面的笑容出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将军,。
迎着慕容英的目光,将军脸色红了一红,略略做了一番扭捏状,与众人说道:“我与碧安互生爱慕,对着八荒的众神结了白首之约,是私自定下了终身之事。但碧安却以为,若是没有沈家众人的祝福,她这番婚约实在算不得准,于是,于是我便上山来见一见您与沈庄主,我很希望你们能同意这桩婚事。”
砰!
慕容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还堪堪脸红着的将军,被她这一下惊了一吓,差点咬到了舌头。果然做戏这桩事,便是再像,也不比平常说话来的自然,连着舌头也处在风口浪尖的险境里。
与慕容英那一掌同时的,沈凝也是猛然抬头,满脸的惊讶。
竟与当初与秦怜的那番说辞一模一样。
沈凝实在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个男人的脸拽过来,亲手扒了他的脸皮瞧瞧,那皮囊到底是有多厚。
慕容英拍了这一掌,却没有责怪将军,反是怒道:“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虽然我沈家是山野里的人家,但却也知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敢私下里定下这种事情。”
将军却似乎并未料到她的这般反应,眼底一抹诧异,忙说:“老夫人,我与碧安乃是真心的。”
慕容英怒道:“薛将军,你也是一方之首,征西军的长官,可怎么连着这种浅显的道理也不懂?虽说大晋朝民风旷达,但私定终身的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你乃是陈王的儿子,兴许还是未来袭爵的公子,可不是我沈家能高攀得起的。”
将军一时有些无措。
沈家怎么能拒绝呢?事关女子的清誉,若是传了出去,妄说嫁人,只怕沈碧安需得找根绳子先把自己给了结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其实根本就是坐实了碧安这件事乃是自己做下的,慕容英本来还只是猜测,如今却是他自己变相承认了。
但沈家怎么竟然拒绝了呢?
他想了想,望向沈秀:“沈庄主,这事情——”
沈秀拈了拈茶杯,说道:“婶子也说了,若将军问的是沈家庄或者羊祜山的事,都是我来说话,但事关内宅妇人,我一个大老爷们可不好掺和进去。”
将茶杯放好,他索性起了身,与马玉恩说,“佩英,上次的棋局我可还留着呢,想了这么多天终于给我想出了几步好路子,你且随我去瞧瞧?”
马玉恩应着,与将军告了罪,便起身离开。将军想叫住他们,这边慕容英已说道:“自家的丫头自家了解,碧安那副性子,将军怎么瞧得上,我想着,将军大概是认错人了,许是襄阳城里哪家的姑娘冒了碧安的名,将军回去好好查查,大概就能知道了。”
却仍是不提碧安被欺辱的事。
将军说道:“老夫人只管喊了碧安出来,一切不就明了了?”
慕容英神情一凝,涩然道:“喊了碧安出来?”
将军吐了口气,终于有些得意地说:“是啊,有碧安出来指证,老夫人就能相信我的话了,若是只有我一人在这里,怕是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碧安出了那样的事,将军便料想慕容英不会让碧安出来,且觑着此番因由,怕是也当应了他的要求,如此有了碧安,就相当于有了沈家的支持。皇上器重沈家,将军因为夏侯介而失去的一些支持虽然丢失,但碧安所能牵扯到的关系,怕是比之夏侯介那一面更多一些。
慕容英有些无语地瞧着将军,陈王虽比不得兄长胸中沟壑深广,但也是睿智非常,却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