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的小壁灯之下,一只雪白的素手正拿着一只笔在专心地作画,电子画板上的记数器清楚地显示,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一副,顺着纤手往上,是莲藕般的手臂,然后,是一张含嗔带笑,粉艳如桃的脸蛋,光只这张脸便能让人神魂颠倒,更不用说脸上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直教人挪不开眼去。
有谁能够忍心冷落如此佳人?
又有哪位佳人能够对着如此的孤寂镇定从容,悠然自得?
一个女佣推门进来,“方小姐,衣服已经按您交代的做好了,后天就可以送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谢谢你,喔,对了,昨天的酸枣和山楂拿得太多,等会就不要了。”
女佣颇为奇怪地道:“每天的酸枣和山楂都是同样份量啊,方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方梦心摇了摇头,大概是有人拿重了,没有细问,她微笑道:“大概是因为腻了,才感觉特别多,弄点别的东西换换口味就可以了。”
女佣答应了下来,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将门掩住。
听到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半倚在床上的女子挪动了下身体,将画板调了个位置,继续低着头作她的画。
虽然只是微微的移动,却已将下面半耸起鼓出的肚子暴露出来,她竟赫然就是方梦心,她虽然不擅厨艺,也不长于针织,可是却有一双活灵活现的绘画巧手,这段日子杨东方不在,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便将与杨东方之间的点点滴滴都画了下来,却也自得其乐。
眼看面前的画只剩下最后一笔,那糟糕的猪肝水饺即将送进他的嘴中,一个突然的声音响了起来,“方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方梦心手上一抖,最后这一笔顿时画歪了去,她惊讶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门不知道何时被人打开,一个留着长须的男子正站在床前。
微微皱起了眉,“你们是什么人?”
“关于这个,方小姐无须多问,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说到这里,男子拍了拍手,女佣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方梦心一目了然,局势的发展根本就不由她说了算,没有争辩,顺从地由女佣帮她穿好了衣服,扶着她从床上站了下来。
眼见那男子还背着身子对着自己,方梦心忍不住讽道:“绑架干得这么熟练,阁下又何必装什么正人君子?”
男子转过身来,“是非曲直自有定论,小姐又何须动气,没来由伤了肚子里的小生命,悬浮车已在外面等候,小姐请跟我来吧。”
若是以前,方梦心早已反唇相讥了,可现在怀孕之后,不知怎么,上位者的光环似乎渐渐淡去,取代而之的,是无比的温柔。没有试图反抗,随着男子的脚步,一直坐进了悬浮车。
从悬浮车上的布置看来,对方事前并没有准备,不过正因为如此,更显出对方的周全之处,厚厚的羊毛褥子铺垫在座位之上,虽是就地取材,却也显得十分温暖。
男子见一切完成妥当,在女佣身上连点了几下,顿时让她昏迷过去,将她扶进屋里,这才关上了门,对着脸色有些不善的方梦心笑道:“方小姐不用担心,她只是暂时昏迷而已,我们要出发了。”
杨东方的右眼皮跳了一早上,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传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也不知准是不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有大祸临头?
姜青痕看着他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莫非今天是你的灾日,一早上坐立不安,光看你转来转去就快把我给转晕了。”
杨东方恼火地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向他砸去,“喝你的酒,闭上你的嘴!”
姜青痕嘿嘿一笑,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再不言语。
杨东方在原地又转了两圈,终于还是忍不住,正想出去打探一番,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来自宪野的通讯,杨东方直觉地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连忙接了起来。
影象现出,宪野显得有些狼狈,身上多处带伤。
“发生了什么事?”杨东方着急地问道,天武盟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关系,可是如果妖精和孩子出了事,他简直不敢想象!
“天武盟的位置暴露了,”宪野的答案让杨东方的心直往下沉,“武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对盟里在荣景园安插的势力进行了全面的打击,除了天帝大人和穆先生两人突围而出,剩下的人几乎无一幸免,方梦心也被他们劫了去,现在不知道带到哪去了,天帝大人叫我提醒你小心为是。”
“怎么会这样?”杨东方怎么也不肯相信一向精明的孟天帝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不是还有寒玉竹那个大宗师在吗?怎么会被一网打尽的?
“事实就是如此,这几天你最后不好出去散播武学,好好保重,以后再联系!”
杨东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上通讯的,脑袋里只剩下一团乱麻,担忧和焦虑像一把熊熊大火不断地灼烤着他的灵魂,让他烦躁不堪。
算算看,妖精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那群人竟然能够下得了手,事实上,杨东方对于武林,一直都存在着一种亲近和认同的心理,这不仅来自于王重侠、方明武、莫惜离、多嘴多舌、老黑张子威乃至剑长老给他留下的好印象,还来自于他的内心,曾几何时,闻说一个“侠”字也能让他热血沸腾老半天,而相对于孟天帝来说,武林显然就更偏向“侠”字一些。
可是这一次,对武林的观感被彻底打破,杨东方相信,对方既然选择将妖精劫走,想必定然是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之下,才采取的如此举措,对一个孕妇都能下手,试问侠义何在?想必下一步肯定就是拿妖精来威胁我罢!
杨东方冷笑着,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够卑鄙到什么地步吧!
姜青痕想安慰,又无从安慰起,只有重重的叹息一声,继续喝他的闷酒,心里却早已把作出此等行为的门派骂了个狗血喷头。
中午时分,一个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不是为了吃东西,也不是为了找人,只为送一封信。
信被送到姜青痕手中,他看都没看便转交给了杨东方,后者将信封拆掉,取出信纸,展了开来。
双目快速地将信浏览了一遍,然后一把捏成了粉碎。
“他们约我下午两点在城南人民广场见面,只允许我一个人去。”
杨东方身上的杀气毕露。
姜青痕站起身,“我在外面接应你,最好先把你老婆救出来再说。”
杨东方点了点头,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沉声道:“如果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帮我照顾好梦心和孩子。”
姜青痕看得难受,直想骂娘,可是这种气氛之下,他又实在骂不出口,只好又抓起已经放在桌子上的酒瓶,灌了口闷酒,这才随着杨东方走出门去。
天性使然,杨东方从来都是与人无争,很少像现在一样愤怒过,而这一次,武林的棋正好下在他的逆鳞之上,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有人伤害他身边的人。
殊不知武林现在也剑拔弩张,燕北飞和晋无涯怎么也不可以认同这种虏人行径,而白道和世家则觉得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把他们的反对看作是对自己的挑衅,纳兰归离没有发表意见,只在一旁冷笑,正心道和邪灵宗则干脆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少林和武当却只有头痛,之前何曾想到会有人把方梦心给抓回来,如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放不放,相互的猜忌已生,武林的暂时性联盟算是宣告瓦解。
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当事人方梦心舒服的坐在厚厚的羊毛褥子上,继续作她的画,尽管她心里是如此的惶恐不安,但是,她却不愿意在这群人面前展示她的脆弱。她知道对方要对付的是谁,她抗拒又期待他的到来,这是每一个女人心中的梦想,可是当这梦想的画布上洒下些许悲剧的色彩,那么,至少在当事人来看,无疑是一种悲哀的浪漫。
“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纳兰青青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给她拿过来一个银貂皮披肩。
方梦心很想问一句,你们准备将他怎么样,可这句话到了最后却怎么也没问出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没来由还让这些人笑话她的脆弱。
在彷徨和悲哀的双重煎熬之中,方梦心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晕眩摆脱出去。
就在这时,纳兰归离眼中神光微微一敛,轻喝道:“来了!”
还在对峙双方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来。
杨东方的眼睛隔着老远便落到坐在旁边的妖精身上,心里顿时安下了一半,大步走进了广场。
虽然一直都在期待,可是在杨东方真正赶到的时候,妖精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她拼命地用眼光示意,让杨东方离开,可是后者却不为所动,执意向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