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就如一句平常的问候,没有任何的修辞,没有任何的粉饰,可是却让方梦心的心弦猛地一颤。
简简单单一句我来了,里面到底蕴涵了多少感情?到底有几分温柔?几分爱恋?几分怜惜?几分深情?
妖精不知道,所以她痴了,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洒落下来,溅在面前的画板之上,耀出七彩的颜色。
杨东方轻轻在她发凉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将她还未滑落的泪珠儿吞了下去,这才凑到那玲珑的小耳朵边,“呆会儿,你先走,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方梦心如同乍了寒的小猫,浑身陡地一僵,半晌,才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在这个时间,她所能做到的,所要做到的,不过是不要分他的心而已。
杨东方站起身子,淡然道:“你们要对付的,不过是我而已,放了她吧,她与此事完全无关!”
左右无人答话,悟空无奈地出来背了这个黑锅,点了点头,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可自行离去,我等绝不会阻拦。”
方梦心缓缓站了起来,杨东方扶着她走了两步,这才松开了手。
没有回头,方梦心害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挪不动步子,杨东方眼中的柔情就如蛛丝网一般铺散开来,束缚着她的脚步,即便不回头,她也感觉到那束炽灼的情火,脚步情不自禁地放慢下来,走得异常辛苦。
杨东方颤动了一下嘴唇,想要开口,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终化做唾沫又咽了回去。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方梦心最终还是转了过来,注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温柔、却无比坚定的语气道:“蕴晨和我都在等着你,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
杨东方点头,方梦心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面始终还放不下那个女孩,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爱着我。”讲到这里,她顿了下来,默默地等待他的回应。
杨东方愣了一愣,心中涌起无尽的愧疚,回想起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陡然惊觉,倒似乎将心剖成了两半,其中大的一半依旧还放在柳眉儿那边,对于方梦心而言,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尤其是在她还怀着蕴晨的情况之下。
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歉意,默然。
方梦心从他的表情读懂了他,轻轻一笑,“下次一定要告诉我喔,我等着你!”
杨东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看着她再度转身,仿佛得到了解脱,这一次走得异常坚决。
目送着她的离去,陈年的往事似乎又一次涌现在心头,感觉是那么地温馨,那一次,好象是自己对着眉儿说,让她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吧,这一次,换到方梦心来给自己说了,虽然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可是,那其中蕴藏着的,款款、缕缕、丝丝的情愫假不了,也无可替代,总会有一种热乎的感觉洋溢在心头,让人觉得世界都仿佛变亮许多呢。
对于杨东方来说,这些,似乎便是他一直坚持的信念的来源,也是他所拥有的力量的来源罢。
方梦心的眼睛黑了一黑,她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身体仿佛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受力,这种感觉异常难受,更令她有种呕吐的冲动,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再睁开,却发现眼前的东西全部叠上了一层重影,看得她头晕眼花。
杨东方脸色剧变,怒吼了一声,身体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正好将方梦心倒下的身体托在怀里。
地上是殷红的血。
从方梦心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相比之下,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血色,连鼻息也只剩下那么微弱的游丝。
杨东方一遍又一遍发狂似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能听见,却再也给不了任何回应,眼睛的神光慢慢黯淡,直至消失,从头到尾,凋谢来得那么的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将藏在心中的绵绵情意展露半分,快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画板掉落下来,撞到浏览按扭,自动地翻起页来,往昔一幕幕温馨的画面重现在心头,杨东方一点点地看着,那小妻子一般为自己脱去鞋子的妖精,那一碗碗耗费她全部心血的猪肝水饺,自己曾经的承诺仿佛都还萦绕在耳边。
“这么好吃的饺子,我才不会放弃,以后不管是天涯海角,每个月我都会赶回来吃上一顿饺子,将来我还会带着儿子,还有孙子,都来吃你的饺子,相信我,在每个月地表月亮最圆的时候,你就准备好一大锅饺子等着我吧!”
承诺还在,可是佳人已逝,今后再也吃不到那鲜美的猪肝水饺,今后再也听不到那娇媚中又压抑不住窃喜的嬉笑,今后再也看不到玉人如童话一般绝美娇艳的容颜。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画板上圆滚的水珠透射出白亮的反光,照在方梦心的脸上,更衬得无比圣洁。
温柔地将她扶到一边雕像旁的椅子上,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杨东方几近呢喃地道:“我爱你!”
这迟来的三个字却怎么也挽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
转过头来,身上尽是愤怒、阴冷和绝望。
“是谁?”
冷静到不像一个人,在场的众人没来由心中一阵寒意,尽将目光指向白道联盟中的那个长须男子,左黎,是他将方梦心劫掳到这里,也只有他最有可能动手脚。
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左黎摇了摇头,“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左某以人格担保,绝未动过手脚。”
以他明月门首席长老的身份,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已是勉强之极,悟空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清心道长同时竖掌稽首道:“小檀越节哀顺便,此事中有蹊跷,不论如何,武林务必会会查个清楚明白,还你一个公道,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公道?”杨东方大笑,笑到眼泪都流了下来,“这世界还有公道可言吗?”他仰天大喊,“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残忍地对我?”
他的脸怪异地扭曲在一起,每一寸骨骼都在散发着奇怪的声响,恐怖的气劲从他身上释放出来,强大的风压令四周超级高手以下的武林人根本就无法立足。
“天魔解体!”
一句沉喝出口,纳兰归离的脸色变得无比生冷,好一个莫惜离,竟然把这等魔教千古不传秘法都教会了他。
研究过魔教历史的人都知道,天魔解体,根本就是一种死中求死的功法!
从它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为了死亡而存在!
当年的莫惜离那一段不容于武林的恋情需要同时面对多方的压力,因此他修习了这项功法以备万一,只因杨东方的学习进度实在太快,教到开心之处,他竟然也把这项功法传给了杨东方,原意只为彰显自己的渊博武学,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杨东方真的用上。
不同于武林人常用的燃尽心法,天魔解体只有一次机会。
三次机会和一次机会,只要是个人就能判断处哪一个更加可怕。
这唯一的一次机会造就了三倍的功力增长,功散之后,施功者的经脉尽碎,苟延残喘度过十日,才在天下间最为恐怖的痛苦中死去。
凡是使用过天魔解体的人大都选择在功散之后请人帮助自己解脱,无一例外,即便是昔年号称最为坚忍的魔道之主万流亦是如此,那实在是无人可以忍受的酷刑。
纳兰归离一边想着,一边吩咐道:“青青,你先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各派的得意弟子,凡是未曾达到小宗师境界的人,全都被遣散了开去。
天魔解体,意味着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弥陀佛!”悟空隐隐感觉他们好象已经钻进了一个事先布置好的陷阱,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事态的发展早已不再由他们控制,那幕后的黑手拨动着一切,而他们,都是对方手上的玩偶。
紫光剑擎在手上,杨东方感觉从所未有的强大,可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一帮武林人,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随便跺跺脚都会让整个武林为之瑟瑟,这样一群人联合起来,已经成为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势力,他们能够肆意妄为,能够颠倒黑白,更能够毁灭事实!
但是,却毁灭不了我不屈的信念,毁灭不了我报仇的决心,毁灭不了我手中的生存之剑!
杨东方的十绝同归剑!带着生命的十绝同归剑!
天魔解体加上紫光增幅再加上十绝同归剑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面对如此可怕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也不得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