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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夜一帘幽梦 清风十里柔情(8)

她定睛欣看多情夫婿的美貌,不提防把油灯倾侧,泻出一滴灼热的灯油,正滴落丈夫的身上。丘比特痛醒了,张眼一看,却一言不发,张开洁白的翅膀,从窗子飞了出去,在窗外叹息说道:“唉!愚蠢的美人,我违背了母亲的命令,娶了你回来,你竟忍心要拿利剑来害我。这就是你对于我的爱情的酬报吗?我也不想惩罚你,去吧,回到你所信靠的姊姊处吧!记住啊!恋爱与猜疑是不能并存的。”说完就展翅飘然而逝了。

普绪刻十分懊悔自己的少信多疑,很悲苦地在流泪痛悔。及至由昏迷中清醒过来,连华美的宫殿,都没有一些影迹,起来观察一番,才知道是离姊姊所居的城市不远的效野。她哭泣着回到城中,找着姊姊,把不幸的遭遇告诉了她们。她们表面装作怜悯,内心却窃幸奸计成功。于是偷偷地跑上山巅,向山崖跃下,以为温柔的微风,会带她们到神奇的华宫,不料扑了一个空,坠崖死于山谷中。这就是她们以奸谋陷害妹子所得的报应。

再说普绪刻痴心不死,仍到处找寻,希望重会失踪的多情的夫婿。走到麦田间,见麦穗东歪西倒,却没有人收割。普绪刻觉得暴弃天物为可惜,便动手把田间的麦穗分开。农业女神得墨忒耳(Demeler)见她如此虔敬,便可怜她,走来对她说:“普绪刻啊!你真可爱,却也可怜!我告诉你得回已失的夫婿的法子吧。你到爱美之神阿佛洛狄忒的跟前,自动献身做她的奴仆,以谦柔逊顺的服役,求得她的宽宥,如果能够消除了她的怒气,你就可以再见已失的情郎了。”

普绪刻依着墨忒耳的指示,献身于阿佛洛狄忒的庙堂,矢誓愿做忠心的奴仆。阿佛洛狄忒盛气呵斥她:“奴才想起了还有主子在上了吗?可知你的丈夫因不忠之妻而卧病吗?要想再会你的情人,就唯有勤敏的操作。”于是命人领她用贮藏大麦、小麦、粟米、荚豆的仓廪,要她把混乱的五谷,在日落之前一一分开,分别放入口袋里。普绪刻知道女神是故意难她,只自伤自己的命苦,明知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只坐着哭泣。但丘比特仍旧爱她,便差田中的蚂蚁,把谷米一一搬运放入袋中,还未到黄昏,就都做妥了。阿佛洛狄忒在奥林波斯山宴罢归来,知道有神力助她。只丢下一块面包给她做晚餐。

第二天早晨,阿佛洛狄忒又命普绪刻把一群无牧的羊群背上有金光的羊毛,一一剪下来。普绪刻走到江边,忽闻一种声音警告她:“可怜的女郎,在红日方升之时,千万不要涉这危险的河流,也不可走近受日炙而狂暴的羊群,等正午的太阳,把羊群赶入绿阴,河流安静了,才可涉江过去,不费一些气力。黄金的羊毛便都黏在树木的枝干上了。”于是河神又教她如何收集金羊毛,普绪刻得河神之助,又做成一件难能的工作了。

阿佛洛狄忒知道又是神之助,再差她到地府向死国之后酱洛塞庇娜借一件珍饰,限日落之前回来。普绪刻听说要到死之国,知道此次可真到了绝路了!但仍然大胆地去。到了一个高塔之上,又听一种声音指示她到阴府的途径,又警告她取得了阴府之后的珍饰箱,千万不要启视偷看。普绪刻依言到了阴森的地府,借到珍饰箱回来。到了光明的人间,见珍饰箱非常精致,但体质很轻,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忘记了神的警告,竟开了箱子观看。不料不看犹可,一看就是大祸,里面所载的是“睡眠”。箱子一开就飞出来,附于普绪刻身上。普绪刻即时倒在地上,沉沉大睡,幸而丘比特烫伤已愈,知道爱人遇险,便亲自走来收了睡魔,仍旧禁闭在箱子里。再叫醒普绪刻,带她上天去见天帝宙斯。天神代这一对真爱的恋人,向阿佛洛狄忒讲情。阿佛洛狄忒觉得普绪刻也确实柔顺可爱,也宽恕了她,并且纳为媳妇。

宙斯叫人给普绪刻一杯仙露,她就成为不死的女神,与丘比特永远相怜相爱。后来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快乐。

以上已经把阿佛洛狄忒和丘比特的故事大略叙过了,她和他却怎么变成双鱼座呢?话又要说到远处去了。却说天帝宙斯率领诸神征服提坦族的巨人之后,随后更生出一班比他们更凶悍的恶怪,有些是百臂的,有些是人首狮身的,有些是口吐烈火的,他们仍旧与奥林波斯山诸神作对,不时地反叛进攻奥林波斯山国。有一次,百头吐火的巨怪率领他的丑类突然袭击奥林波斯山,诸神抵御不及,纷纷变形逃到埃及躲避其锋。宙斯变成一只牡羊,阿波罗变成雄鸡,狄安娜变成猫,赫拉变成母牛,潘变成摩羯,阿佛洛狄忒和丘比特则变成两尾鱼,躲入尼罗河中藏身。后为智勇女神发明了雷锤,教冶铸之神伏尔甘打造送给宙斯,才镇伏诛灭了这班恶怪。阿佛洛狄忒与丘比特此役的化身,都留在天界中,是为双鱼座。

双鱼座没有光耀的明星,故此不必细说。可有一层,不可不知道,就是人们容易把它与南鱼座(PiscisAustralis)混乱。其实却完全是另一个星座,与双鱼座无关,我们说双鱼座是指西鱼与东鱼而言。南鱼座在宝瓶座之下,它的鱼嘴北落师门(Fomalhaut)恰可承接着宝瓶倾泻下来的水,这个星座除一颗一等星之外,其余都是五等星。它的主星原名渊源于阿拉伯文FumalHut,即鱼嘴之义,盖指其位置在南鱼座之嘴。这是南天最光亮的明星之一,在北辰之南一百八十度。南天明星极少,故北落师门在此孤独地吐着闪耀的光辉。在别处我已经提及北落师门是天界“四王星”之一。它出现的时间,与御夫座的五车二差不多同时,不过它的轨道很短,所以五车二尚未达到中天之前二小时又半,它早已沉没于天际线下了。南鱼座是秋天的星座,北落师门也在秋夜的天空最荣耀,在星光疏朗的南方,只靠它的光辉来点缀而已。南鱼座僻处于南天,全体除主星之外,不甚显耀,所以人们对它不甚感兴趣,因在此附带说及。绝不会错的,因为在这个范围,再没有第二颗那么炫目的明星了。

织女是一颗享有永久光辉的大明星,有些地方,差不多终年在日落和夜半之间,都可以见到它。但是织女最荣耀的时期,是在秋季,到了六七月间,它的美丽耀目的青辉,可说达到黄金时期,所以西洋人给它一个尊荣的徽号,叫作“秋宵的女王”。至于它的情侣牛郎,也是以秋天为它的光荣时期。银河西岸天鹰座的牵牛,银河中天鹅座的天津四和银河东天琴座的织女,这三颗大明星,在清朗的秋之长空。鼎峙争光;约当七月七日的良夜,银河的诸星,忽然不复独立却融混成一片蒙蒙的白光,只有天鹅还耿耿放亮;同时西岸的牵牛,更显出异常可爱的光辉,好似一个快乐的少年,嘴角不自禁地流露轻快的微笑,左右各有一个贴心的随伴,随着轻盈愉快,儒雅温柔地冉冉踏入银河。我们中国人看见这奇美的天界现象,便拍手欢呼道:

“看哪!神女填平了银河,牛郎跨过鹊桥,去会他的永久情人织女了!”这时候,世间的痴心儿女,便都向双星顶礼膜拜,或暗祝心中密事,或拜乞智能技巧。这便是我们的七夕佳节了。

人马射手

古时候,除了天上的神只和世上的人类之外,还有一种介于神人之间的异物,它们形体不像人,也不像神,而能力则超越人类,与神颉颃,但性格却不及神的纯良和善,也不及人类的高尚,这种异物,就叫作妖怪(Monster),如果神只代表善、美与创造的权能,则妖怪便代表丑恶与破坏的势力;它们专与神为难作对,天上人间无处不被它们捣乱和混闹,诸神费了无限的力量,还不能把它们完全制服。在希腊的故事里,我们时常听见宙斯与巨人族(TheGiantes)斗争,在英雄的故事里,亦常见英雄与妖怪决斗。众英雄围捕雄伟凶悍的野猪,忒修斯斩杀牛首人身的怪物等,下面都要细说的。妖怪的形体,大都躯干伟岸,半人半兽——或人首兽身,或兽首人身,极其凶狞可怕;它们的力量又非常凶暴,法术很高强,计谋又极险诈,所以不论神人,要征服它们,是很不容易的。然而妖怪之中,也不完全强暴凶横,专一捣乱,其中也有少数为人类之友,造福众生的。

闲话少提,却说希腊有一种怪物,腰以上,俱是人形,腰以下,则为马体,四足强劲,奔跑迅速,而武术技能,均极高强。此种半人半马的怪物,希腊人叫作马人(TheCentaturs)。可是他们不像别的巨人怪物,专残害人类。他们的性情是和善的,品格是很良善的;虽然状貌奇怪得可怕,但举止却没有强恶凶悍之意,他们常与人类来往,人类也欢迎他们为友,乐意与他们周旋,记得古时有两个神人结婚,也曾请马人们来赴喜庆丰盛的婚筵。但是不幸得很,他们究竟少不了有点妖气,当他们被柔和的乐歌,浓厚的愉快,甘冽的醇酒,尤其是新娘美艳的秀色陶醉了之后,得意忘形,顿忘礼法,不觉野性大发,其中有一个起而粗鲁地调戏新娘,其余的相继效尤,华堂内欢乐的空气,立刻变为紧张,人心里欢笑的情绪,立刻变成愤恨。主人勃然大怒,自不消说,就是全体贵客与嘉宾,也怒不可遏。宾客之中,有不少英雄豪杰,名震天下的忒修斯亦在其中。霎时间,化换盏交杯为拳来脚去,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就此开幕。争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马人们固然死伤甚众,就是英雄们也阵亡了不少。这场凶狠的战争,是最悲壮的惨剧之一,为古代美术家与诗人最喜用的题材,但是我们不要以为所有马人都是野性难驯的。“百里之内,岂无芳草?”在半人半马的马人中,有一人生性纯良和善,仿如天上的神明,而多才多艺处,又几驾乎诸神之上,这个马人就是着名的喀戎。后人每以善射的箭手代表他,其实他的才艺不止一端。说文才吧,他精于吹弹各种的乐器;他精于医药的智能,连医药与音乐之神阿波罗也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他训育(这一层下面再详述)。讲武术吧,他不但长于弓箭,刀枪矛剑,固件件俱能,跑马打猎,拳艺战术亦无一不精,希腊的大英雄,多半出于他的门下。

此外还有一种特长便是能知未来的事,质言之,他同时又是个预言者。

相传喀戎是克罗诺斯(Cronus,时间之神,宙斯之父)与海之女神菲吕拉(PhilyraorPhilira,海洋女神有多位,这是其中之一)所生的宁馨儿,故喀戎形体虽怪,却具有人性。他有几个女儿,一为俄基罗厄(Ocyrhoe),是个女预言者(详见下文);一为恩得伊斯(Endeis),是希腊的名将阿喀琉斯的父亲珀琉斯(Pelus)之母——珀琉斯的事迹,我在围捕野猪的故事中,就要讲及的了。喀戎起先居于珀利翁山(MountPelion)的岩穴中,马人们打了败仗溃走之后,他也受牵累,遂迁居于马勒阿(Malea)。

刚才说过,喀戎是智能俱优的半神,居于洞穴中,专以授徒为业,凡他的学徒,只要习得了他一种神技,就可以睥睨人群,称雄天下。例如天生的双子,卡斯托尔学到了他的马术,育马驰马之精,无出其右;一个学到了他的拳艺,而成为天下无双的拳斗者,勇冠全军。以战术蜚声天下的阿喀琉斯,自幼就在喀戎的洞中受战术的训练。阿喀琉斯的战阵同袍,勇武只逊高他一筹的涅斯托耳(Nestor);阿喀琉斯的劲敌,特洛伊的干城,罗马的开国者埃涅阿斯(Aeneas)将军;以及智取金羊毛的伊阿宋,游侠四方的赫拉克勒斯……都是喀戎的高徒。总而言之,古代丰功伟烈的英豪猛将,侠士武夫,多半是喀戎一手训练成功的。所以可以说,喀戎是希腊英雄的祖师!然则他的智慧技能又从哪里学来呢?说出来会令你肃然起敬,原来智慧之神阿波罗,狩猎女神狄安娜都是他的教师。不消说他的音乐、医药、预言以及其他的智慧,是阿波罗所教;驰骋、佃猎和武术,是狄安娜传授的。

当喀戎居于珀利翁山洞的时候,珀利翁俨然一所武术教练场,音乐学术的传习所,天下的英雄俊士,不期而集于他的门下者甚众,人们总称他的门徒为“珀利翁的英雄”。阿尔戈英雄(Argonauts)的故事中,有一节叙述喀戎教练学徒的情形,此刻我只能撮述一个大略。且说大英雄伊阿宋的父亲,被他的兄弟篡位之后,逃亡于外,携着自己的幼儿伊阿宋,徘徊于乱山之间,想寻一个安稳之所,寄托年幼的孩子。他们跨过了山谷,穿过了丛林,走到高峰矗立的山岭。忽然走到一个陡削的山崖,崖下有一个孤寂的山洞,洞外奇花异草,整饰美丽,仿佛一个富贵的花园。正玩赏间,忽闻琴韵铿锵,歌声盈耳,乐歌的美妙,不特为人间所稀闻,即天界之上,除阿波罗外,恐怕再无其匹。埃宋(伊阿宋的父亲)觉得很奇异,寻思道:荒山野岭中,何来美妙的歌乐?莫非这里是神仙的洞府吗?于是向伊阿宋附耳低言,叫他爬进洞中,一穷究竟。伊阿宋虽然年纪很小,却很勇壮地应命而去。

入到洞中,一个奇人正斜倚在熊皮花枝间,拔弦歌唱。他的相貌很奇怪:

腰以上,是一个人,腰以下,却像一匹马,洁白如银的长发,纷披于广平的两肩,雪也似的浓须,直垂到平阔如铜的胸际;前额陡削,如雄峻的峰峦,炯炯的双眸,如云间的迅电。他手握着黄金的七弦琴,一手拿黄金的弦,优悠和乐地弹奏着;同时引吭高歌,鹰隼似的灵眼,四边流盼,全洞仿佛充满了豪华的光耀。他高唱时间的诞生,诸天与群星的跳舞,海洋、陆地与水火的形成;又高唱百鸟的清歌,字宙的宝藏。此外还有种种旷世无双的歌曲。最后且在歌曲中泄露宇宙的玄机,未来的事故,歌声沉雄而悲壮,乐曲美妙而神奇,伊阿宋惊异得大张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连进洞的使命,父亲的嘱咐都一概抛在脑后,只专心倾耳谛听,歌者是谁,就是着名的教师喀戎!

歌曲方终,琴声戛然停止,而余韵仍旋绕于山洞之内,峰谷之间;喀戎放下金琴,欠身而起,开声和伊阿宋说话。他的脸相虽然令初见者恐惧,可是他的仪态很慈蔼,他的声音很柔和,完全没有半点可怖的恶意。伊阿宋受他的招呼,缓步上前,正想下跪。但喀戎微笑说:“去叫你的父亲进来吧。你们一切惨伤的遭遇,和目前的彷徨,我都尽知了。”埃宋很忧郁地进来,喀戎问他有什么请求,埃宋说:“看神人之父的面上,求你可怜这个孩子,收为你的学徒,把你的智能教练他,好叫他将来能够替父族复仇。我的请求只此而已。我知你是很慈心的,想来不会令我失望吧。”喀戎微微含笑,伸手把伊阿宋拉近自己的身边。端详了半晌,觉得他眉目间隐含勃勃的英气,知是将来大有作为的英杰,便柔声说道:“可爱的孩子,你见我生得奇形怪状,有害怕吗?你愿意做我的生徒吗?”伊阿宋答道:“如果我也能够唱美妙的歌,纵然我自己长出四只马蹄,也是甘愿的。”喀戎哈哈大笑,说:“好,你就坐在这里,等太阳落山之时,就有一班少年回来和你一同玩了。”埃宋托付了心爱的孩子,完了一宗心事,便和喀戒、伊阿宋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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