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二十二日,打了小败仗一次,幸好仅是三营,没有太大关系;然而敌军看破官军的计划,气焰更为嚣张。人们自诩聪明多识,多半是由于阅历太少。如沅弟屡次劝我向东流转移,以为万全之策,而不知我在东流,如建德失陷,任敌人窜入饶州、浮、景等地,不能成为我的屏障,面子上也太下不去,是一难;我居高位,又窃虚名,如此必然被人加倍攻击,是二难。沅弟只知其利,不知其害。自作聪明多识是由于阅历少。季弟近日估计徽州必被攻克,左军必败,不靠眼见,只凭猜测,这就是自作聪明多识,是由于阅历太少。沅弟佩服伪英王善于寻机而入,而不知城内敌人数万,性命全在呼吸之间,天天将官兵营盘看得一清二楚,暴露无遗,仅剩下菱湖中段为城里敌人的一线生路。沅弟不知是城里敌人蓄谋已久,而认为是敌人的突来急计,这也是因为阅历少。季弟急于出濠挑战,只想敌人未必真是凶悍,而不知官军是不可依赖的,这也是因为阅历少。目前兄忧虑的是,两弟去信给胡、多,急于救援,胡、多急于赴援。再有失败,则大局可能导致崩溃。如两弟不着急求援,胡、多能坚坐不动,等待李、鲍一军前往援助,那么四月初八、九日必有大转机。
多公马队异常精悍,步兵队伍却新兵太多,恐怕难以过多的依靠。以前与鲍共同作战,去年与李共同作战,所以一向有功;如让多独当一路,恐怕难免为千虑之一失。而且黄文金、林绍璋、洪仁玕、陈时永等都在桐城,其众必有十万八万之多,如多公来援安庆,伪英王在前面阻拦,黄、林等在后面追随,必然难以得手。况且恐怕连东河营盘也许会失守。因此我愿弟多守几天,以等待李、鲍二军,不希望多公来救援;鲍公初一必到江滨,弟可放心。
三月二十五日辰刻
十二、九江有警请鲍军至下隅坂
[原文]
沅弟左右:
接二十五、六日二缄,欣悉安庆守军平稳,多公在练潭大获胜仗,杀贼近万。至欣至慰。余前不敢求多军援怀,正为璋、歼、黄、胡之拟蹑其后,今得此大捷,可以援怀矣。
余以二十八日至桃树店,闻鲍军二十九日可至下隅坂,三十日即可北渡,因瑞、临失守,九江警急,余飞函止鲍军北渡,请其在下隅坂歇息几日,怀急则北渡援怀,浔急则西渡援浔可也。左军或进屯溪,或守景镇,巳两缄请其自酌矣。胡听泉事,日内可附奏,可先报南翁耳。顺问近好。
季弟均此。
三月二十八日酉刻
[译文]
沅弟左右:
接二十五、六日两封,欣悉安庆守军平稳,多公在练潭大获胜仗,杀敌数万。至欣至慰。我先前不敢求多军援怀,是因为恐璋、玕、黄、胡跟踪其后,现在打了这个大胜仗,就可以援助怀了。
我在二十八日到桃树店,听说鲍军二十九日可到下隅坂,三十日就可北渡,因瑞、临失守,九江告急,我飞函阻止鲍军北渡,请他在下隅坂歇息几天再看,怀急则北渡援怀,浔急则西渡援浔。左军或进屯溪,或守景镇,已经去了两封信请他自己斟酌。胡听泉事,近日可以附奏,可先报南翁。顺问近好。
季弟均此。
三月二十八日酉刻
十三、降贼之供不可尽信
[原文]
沅弟左右:
今日天气阴暗如此,不知多公开仗情形如何。春霆信来,言今日住长林铺,明日住石牌。看此光景,初入日不能践约矣。降贼之供,不可尽信。余四年冬打小池口,两次败仗,信降贼之言也。只要多军初六七八无疏失,待鲍、成到后,与多合剿,必可得手。顺问近好。(五日灯上。因一日三信太多,改于初六卯刻发)。
四月初五日
[译文]
沅弟左右:
今日天气如此阴暗,不知多公开仗情形如何。春霆来信,说今日住长林铺,明日住石牌。看此光景,初八不能践约。降敌的供词,不可以全信。我在四年冬打小池口,两次败仗,就是由于相信了降敌的话。只要多军初六、七、八日无疏失,待鲍、成到后,与多合力进剿,必可得手。顺问近好。(五日掌灯时。因一日三信太多,改于初六卯时发)。
四月初五日
十四、若有劲旅三千当可破敌
[原文]
沅弟左右:
初六酉刻接辰正来缄,并香椿、冬苋。频以苦株子啖我,知圈文苦差难以捐免,我绰到眼里便晓得耳。夏小岩同年已到,颓然已老,境遇可怜。初五六天气令人闷极生悸,今日开霁,多、鲍进兵较易。瑞州之贼,日内无信息,九江略有守备,或不窥浔。此股似非果有伪忠王在内,若有劲旅三千,破之有余,惜不可得。顺问弟暨季弟近好。
四月初七日辰刻
[译文]
沅弟左右:
初六酉时接辰正来信和香椿、冬苋。老是以苦株子送我,知道圈点文稿的苦差是免不了的,我看在眼里便晓得了。夏小岩同年巳到,颓然已老,境遇可怜。初五、六天气令人极烦闷心跳,今日天放晴,多、鲍进兵较容易。瑞州敌军,近日无信息,九江已有守备,或许不敢攻浔。此股好像没有伪忠王在内,如有劲旅三千,攻破他们是绰绰有余的,可惜没有这么多兵。顺问弟暨季弟近好。
四月初七日辰刻
十五、江西军务侦探不明
[原文]
沅、季弟左右:
初九夜盛四归,接沅弟初九辰刻一缄、季弟初八日一缄,具悉一切。
春霆初八日至大桥头,闻贼出队未接仗而返,想系窥探我军之虚实多寡耳。多公信恐贼假冒渠马队,至濠外招呼诱弟出队。精细之至,可感之至。既已带兵,无全不出队之理。惟后濠太深,则出队易而收队难,且被人约期,则诸多牵挂,反不如自出自收,一主一见之为便也。
此间一切平安。瑞州之贼,少荃言尚未退清(初三信),竹庄言实已退出(初九信)。江省军务,侦探不明如此,良可叹喟。休、祁、黟平善可慰,顺问近好。
赵、李二信付还。
四月初十日申初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初九夜盛四归来,接沅弟初九辰时一信、季弟初八一信,具悉一切。
春霆初八到大桥头,听说敌人出队未接仗就退回去了。想是窥探我军的虚实多寡。多公信中说恐怕敌人假冒他的马队,到濠外招呼引诱弟出队。极精细、极感人。既然已带兵,没有全不出队之理。只是后濠太深,却是出队容易而收队难,况且被人约定日期,就又有很多牵挂,反不如自己出队,自己收队,一主一见倒方便。
我这里一切平安。瑞州之敌,少荃说尚未退清(初三信),竹庄说实际已退出(初九信)。江省军务,侦探如此不明白,真让人喟叹。休,祁、黟平安可慰,顺问近好。
赵、李二信付还。
四月初十日申初
十六、提示打仗要诀
[原文]
沅弟左右:
十二酉刻接十一夜二更信。湘后营送信者太迟,可恶之至。余于十一夜三更即望信息,至今日辰巳间,则忧灼殊甚,绕屋旁皇。巳刻遣潘文质往问信,木刻又专张成旺去,盖因弟初十夜信言十一日数路会剿,故挂念极切也。兹接弟信,稍慰稍慰。仍有数事应商嘱者,条列于后:
一、去年诸公议中空一段,又弟未多请炮船,此时皆不必悔。向使此二事当日筹谋周密,而他处或又有隙可乘。凡事后而悔已之隙,与事后而议人之隙,皆阅历浅耳。
二、约期打仗,最易误事,余所见甚多。即以近事证之。去年正月十九,余际昌约与多、鲍同出队,以三排枪为记号。是日春霆黎明放三排枪,厥后因雾雨,多、鲍未出队,余军大挫。今年正月十六,凯章与霆营约攻上溪口,同在渔亭出队,厥后凯辛到而霆营自中途折回,几至误事。二月初九,凯章与朱、唐约攻上溪,以冲天火箭为记号,厥后朱、唐先到。彼此均未见火箭。三月初五,凯章与唐约攻徽州(以排枪为记),厥后唐冒雨先到,而凯不至,遂至大挫。弟十一日攻中空九垒,并无错处,因多公约出队牵制,而弟允之,却是错处。想以余前日之信为不足据耳。
三、攻城攻垒,总以敌人出来接仗,击败之后,乃可乘势攻之。若敌人静守不出,无隙可乘,则攻坚徒损精锐。菱湖贼垒不破,尚不要紧,若关外贼垒十分坚固难破,却须另行熟筹。
四、用兵人人料必胜者,中即伏败机;人人料必挫者,中即伏生机。庄子云:两军相对,哀者胜矣。此次多、鲍、成、朱援皖,人人皆操必胜之权,余虑其隐伏败机,故前寄弟信,言不必代天主张。本日巳刻小雨,午、未大雨,未知有损子弟军及多、鲍否?如其有损,亦惟兢兢自守,尽人谋以听天而已。顺问近好。
再,来信果临三所代写耶?可谓酷似其舅。欣慰欣慰。江西所解之五千串,湖北所解之四千两、四千串,计均日内可到。多、李去年十月二十八日之战,杀贼究有多少?方意狗难遽振,今何多且悍也?
四月十二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二日酉时接十一日夜二更信。湘后营送信的人太迟,极可恶。我在十一日夜三更就盼望信息,至今日辰巳间,更焦灼忧虑,绕屋徬徨。巳时派遣潘文质前往询问消息,未时又派专人张成旺去,大概因为弟初十夜信说十一日数路会剿,因此极为挂念。现接弟信,稍慰稍慰。但仍有几件事应商讨和嘱咐的,条列于后:
一、去年诸公关于中空一段的议论,还有弟没有多请炮船,现在都不必后悔。假使这两件事当时筹划周密,而其他事情上也许又有隙可乘。凡事后后悔自己的失误,与事后议论别人的失误,都是由于阅历太浅。
二、约期打仗,最容易误事。我见过的很多。就以最近的事正明。去年正月十九,我、际昌约定与多、鲍一同出队,以三排枪为号。这天黎明春霆放了三排枪,而后因雾雨,多、鲍未出队,我军大败。今年正月十六,凯章与霆营相约攻打上溪口,同在渔亭出队,其后凯章到而霆营在中途折回,几乎误事。二月初九,凯章与朱、唐相约攻打上溪,以冲天火箭为记号,其后朱、唐先到,彼此都没有见到火箭。三月初五,凯章与唐相约攻打徽州(以排枪为号),其后唐冒雨先到,而凯没到,于是导致大败,弟十一日攻打中空九垒,并无错处,但多公约好出队牵制,而弟答应,却是错处,想是我前日的信不足以为据。
三、攻城攻垒,总是以敌人出来接仗,击败之后,才可乘势进攻。如果敌人静守不动,无隙可乘,则攻坚白白损失精锐。菱湖敌垒不破,还不要紧,如关外敌垒十分坚固难破,却必须另行慎重筹划。
四、用兵人人料想必胜时,中间就潜伏着败机;人人料想必败时,中间就潜伏着生机。庄子说:两军相对,哀者必胜。此次多、鲍、成、朱援皖,人人都认为必胜,我担心其潜伏着败机,因此前面寄信给弟,说不必代天主张。今日巳时小雨,午、未大雨,不知是否有损于弟军及多、鲍?如果有损,也只有老老实实自守,尽力而为以听天命。顺问近好。
另外,来信果然是临三所代写吗?可以说酷似他的舅舅。欣慰欣慰。江西解运的五千串钱,湖北解运的四千两银子、四千串钱,估计近日均可到。多、李去年十月二十八日之战,究竟杀敌多少?刚认为敌军难以马上振作起来,现在怎么这么多而且强悍?
四月十二日
十七、月下不宜围城
[原文]
沅弟左右:
十二夜三更尽,戈什哈潘文质归,接弟未正一缄,具悉一切,兹分条复列于左:
一、弟欲余至盐河一行。余既出江滨,岂有不思与弟一见之理?惟历年以来,凡围攻最要紧之处,余亲身到场,每至挫失,屡试屡验。余偏不信,三月攻徽,又试往一行,果又验矣。此次余决不至安庆,盖职是故。
二、此时不宜再作围贼之计,只作野战与自全两计而已。多在挂车,鲍在关外,必与狗逆有大场恶战。如能大捷,尚可克城;如仅小胜,或反小挫,则不特不能克城,且当思所以自全之策。弟军欲求自全,须请鲍军由江滨进扎,与弟营连络一气,不为赤关岭之贼垒所隔。趁狗在桐未归之时赶紧扎成,如围棋然,两块相粘连则活矣。或鲍扎原处,而成镇七营进扎亦可。其择地须请杨、鲍、成与弟同看,十三四必须看定,或请韦义堂来一看亦可,以渠熟于贼计也。至季弟东北自全之策,或以枞阳为后路,或仍以大桥为后路,弟与杨、韦酌之。
三、瑞州一股,横梗腹中,去省太近,不特厘源大绌,即湘人往来亦已道梗。池州一股,又将由建德以入鄱阳。伪侍王一股,与左军相持于广信一带。鄂江膏腴之地,处处糜烂,不特鲍军不可作久围之师,即弟军亦宜腾出为游击之师。古来力争要地,有相守一二年者,如刘、项争荥阳,袁、曹争官渡,皆不肯让一步。余非不知安庆为必急之地,无赖饷项全无所出,不得不思变计(看鲍、多野战何如)。至变计之迟速,则由弟与厚帅酌定。
四、余每日派舢板送信一次,大约巳午间可至弟处,弟回信可于二三更接到。此外,弟若有极要之件,则派吉中勇送来,其长胜、湘后等营勇不可派也。顺问近好。
四月十三日辰刻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二日夜二更末,戈什哈潘文质回来,接弟未正一信,具暴一切。现分条复列如下:
一、弟要我到盐河一行。我既然到了江滨,岂有不想与弟见面之理?只是历年来,凡是围攻最要紧的地方,我亲身到场,每次都导致失败,屡试屡验。我偏不信,三月攻打徽州,又试着前往一行,果然又应验了。因为职务的原因,这次我绝不到安庆。
二、现在不宜再包围敌军,只要作好野战与自我保全的准备就行。多在挂车、鲍在关外,必定与敌军有场大恶战。如能大胜,还可攻克城池;如仅小胜,或反而小败,则不仅不能攻克城池,而且应当考虑自我保全之策。弟军要想求得自我保全,须请鲍军由江滨进扎,与弟营联络一气,不要被赤关岭敌军营垒所隔。趁伪英王在桐未归之时,赶紧扎成,就像围棋,两块相粘连则活。或者鲍驻扎原处,而由成镇七营进扎也可以。选择场地需请杨、鲍、成与弟同看,十三、四日必须看定,或请韦义堂来看也可以。因为他熟悉敌人的计划。至于季弟在东北自我保全之策,或以枞阳为后路,或仍以大桥为后路,弟与杨、韦斟酌。
三、瑞州一股敌军,横插在中间,离省城太近,不仅厘金来源大为缺乏,即使湘人往来也是道路梗塞。池州一股,又将由建德入鄱阳。伪侍王一股,与左军相持在广信一带。鄂江膏腴之地,处处沦陷,不仅鲍军不能久围敌军,即弟军也应腾出来为游击之师。自古以来力争要地,有相守一二年的,如刘、项争荥阳,袁、曹争官渡,都不肯让一步。我不是不知安庆为必争之地,无奈饷项全无出处,不得不考虑变化计策(看鲍、多二军野战如何)。至于变化计策是迟是速,则由弟与厚帅商定。
四、我每日派舢板送信一次,大约巳午间可到弟处,弟回信可于二、三更接到。此外,弟若有特别重要的文件,就派吉中营兵勇送来,长胜、湘后等营勇不可派。顺问近好。
四月十三日辰刻
十八、望飞缄希庵前来相助
[原文]
沅弟左右:
十九日夜接十五来信。留骆之奏,何如至是日始见?恐到湘太迟,格格者已接印矣。此间日内风波震荡。宁郡失守之后,宁郡县之贼来扑丛山关。次青派二营在此防守,恐不可靠。该关去郡城仅六十里,望弟飞缄请希庵带二三营,即日前来相助。徽兵闹饷,汹汹未已,宁兵又将闹矣。兹将告示护票寄弟一阅,不知可息事否?
八月二十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九日夜接到十五日来信。挽留骆中丞的奏折,怎么会现在才见到。恐怕到湘时太迟了,格格的人已经接印了。这里近日军情震荡。宁郡失守之后,宁郡县的敌军来进攻丛山关。次青派二营在那里防守,恐怕不太可靠。该关离郡城仅有六十里,望弟立即飞书请希庵带二三个营,立即前来相助。徽兵闹粮饷,气势汹汹,还未平息,宁兵又要闹事了。现将告示、护票寄弟一阅,不知能否平息事态?
八月二十日
十九、新军宜日日训练
[原文]
沅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