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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京都巷陌皆店邸摇 十字街头开铺席

昨日初观水东下,千人走兮万人歌。歌谓何,大船来兮小船过。上牵下橹日夜来,千人同济兮万人利。利何谓,国之漕,商之货,实所寄。

北宋词人梅尧臣这首《汴之水三章送淮南提刑李舍人》,将东京汴梁水陆运输和商品经济的繁荣景象描绘得具体形象。

说到宋代河南商业的发展情况,人们自然会想到宋人张择端的举世名画《清明上河图》。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幼读书,后习绘画,擅长“界画”,尤喜画舟车、市街、城郭、桥架,皆独具风格,他以所绘东京汴梁清明时节人们到河上去的市肆风俗画而著称于世。

《清明上河图》以写实的手法,将北宋京城商业繁荣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为我们真实记录了宋代河南商业和商人的活动方式以及经营状况。北宋汴京城内,四河流贯,水陆发达,为全国经济中心,商业发展居全国之首。元曲大师关汉卿曾有一段对汴京的描写:

越调斗鹌鹑

俺这里锦片也似夷门,蓬莱般帝城。端的是辏集人烟,骈阗市井;年稔时丰,太平光景。你道是四海宁,乐业声。休说那四百座军州,不如这八十里汴京。

张择端绘制的《清明上河图》,完全可以与关汉卿所写的《斗鹌鹑》相互印证。《清明上河图》的中心是由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组成的。此桥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故名虹桥。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南面和大街相连,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和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街面上行人如织: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清明上河图》在五米多长的画卷里,共绘了五百五十多个各色人物,牛、马、骡、驴等牲畜五六十匹,车、桥二十多辆,大小船只二十多艘。房屋、桥梁、城楼等也各有特色,体现了宋代的建筑风格和都市风情。其中,对市区街道商店的描绘是最有历史价值的。它以工笔素描的写实手法再现了宋代河南商人的活动情况以及行业分布。《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最详尽的店铺有:

摇 摇 酒店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这是宋话本《赵伯升茶肆遇仁宗》中的一首《鹧鸪天》,是宋仁宗微服来到城中,看见樊楼所发出的一番感叹。这首词的意义在于从皇帝的视角,突出了酒楼在城市中的特殊地位。

宋代城市中的酒楼,都是面朝大街建筑重叠的高楼,这种情形是从宋代才开始出现的。在宋代以前的城市里,高楼都是皇宫内府。只是到了宋代,城市酒楼作为城市繁荣的象征,才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了。以东京酒楼为例。仅九桥门街市一段,酒楼林立,绣旗相招,掩天蔽日,有的街道还因有酒楼而得名,如“杨楼街”,这是中国古代城市历史上出现的新气象。

《清明上河图》中的酒楼就表现出了这一新的变化。闹市区十字路口东侧画有一家酒店,酒旗高悬,上写“孙羊正店”四字。孙羊店的铺面为二层楼建筑,房屋高大,门面雄壮,门前搭建的彩楼欢门也特别讲究。楼上高朋满座,楼前车水马龙。就店铺门面而言,在画中可谓独一无二。酒楼后院宽敞,大酒缸空倒着,成排堆放在后院,叠累数层,这从一个方面反映出该店卖酒量是相当大的。

另外,图中有一处脚店,坐落在虹桥南端的汴河之侧,这是一个繁华之地。店门前的彩楼欢门,虽然没有孙羊店的宽大,但高耸巍峨,蛮有气派,显示出较大脚店的经济实力。该店门前有个楞形装饰物,两面写着四个字:“十干”、“脚店”,表示出该店的性质。门两旁有“天之”、“美禄”,四字对称,侧门横额上有“稚酒”二字,表示为酒新、酒醇之意,这与该店高悬的“新酒”二字酒旗相一致。《清明上河图》中对于酒店的描绘说明宋代酒店已有正店和脚店之分。

典当摇《清明上河图》中闹市街区十字路口的一家店铺,屋檐上伸出一个招牌,上写一个大“解”字,即“解库”,就是当铺。关于东京汴梁的当铺,宋人话本《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曾有一段对河南当商的生动描写:

这富家姓张,名富,家住东京开封府,积祖开质库,有名唤做张员外。这员外有件毛病,要去那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股,古佛脸上剥金,黑豆皮上刮漆,痰唾留着点灯,捋松将来炒菜。……宋四公……从天井里一跳,跳将下去……道:“小娘子,我来这里做不是,我问你则个,他这里到上库有多少关闭?”妇女道:“公公,出得奴房十来步,有个陷马坑,两只恶狗。过了,便有五个防土库的,在那里吃酒赌钱,一家当一更,便是土库。入得那土库,一个纸人,手里托着个银球,底下做着关荅子;踏着关荅子,银球脱在地下,有条合溜,直滚到员外床前。警觉,教人捉了你……”

话本中的张员外,是个典型的吝啬鬼,也是典当业的代表。他家有蓄藏贵重当品的土库,还有暗道机关,有人有狗,防范相当严密。

邸店摇 邸店,又称客店,邸舍,是供旅客住宿的地方。《清明上河图》中在沿河区画的邸店很多,其中带有字号的有两处:一处写“久住王员外家”,房屋高大,院落深邃,表明是一座大型客店。这家客店的楼上,有一人似在读书,可能是外地进京科举考试的举子寓居在此。王员外家东边,亦有一处大字招牌,上边写着“久住”二字,字迹有点模糊,下边所写“曹二”则清晰可辨,“曹二”之下当还有内容,不过为其他画面所遮掩,算是一个不完整的招牌,但是足以表明是一个旅店。由于收入优厚,邸店业也就成为发财致富的重要门路,官府、私人竞相经营。

京师民间富人开邸店者比比皆是,有一个向官府纳粟而受任用姓牛的人,仅是一个薪炭市评,他的一所别第在繁台寺西,“房缗日数十千”是一个较大的邸店主。《东京梦华录》一书记载的许多酒店饭店,都与住宿相结合,如相国寺东边的“熙熙楼”客店,食宿两便,这座客店,取名于司马迁的名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颇具文学色彩。

纸马铺摇《清明上河图》在从郊外进入市区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临街店铺,门前一旁的竖牌上写着“王家纸马”四字,显然是一家王姓的开的纸马铺。该店坐北朝南,门面数间,与悬挂“小酒”招牌的一家酒店为邻。店前沿街处放一个四面呈台阶式的高台,台上似乎是一个小阁楼,这一建筑物很可能是一个纸扎的高台楼阁。店内坐着一人,作向外窥视状,似正期待着顾客的光临。

张择端选择这样一个画面是有典型行业意义的。

根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一书记载,这种纸马铺是东京卖冥器的店铺,每年清明节时,“纸马铺皆于当街用纸衮叠成楼阁之状”。另外,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十月一日(河南民间称为鬼节)之前,东京街市卖冥衣、冥鞋、幞头帽子之类的物品甚多,以供祭祖拜扫之用。当然,冥器铺平时也要供应丧葬之家的需要,而不独是在节日期间。正因为纸钱作为冥钞的广泛性,北宋城市中出现了一些专业经营纸马的商店。

饮茶店摇《清明上河图》中有字号的店铺多集中在城内繁华地段,城外亦有,但比较稀少。从全图总的来看,沿河区的店铺以饭铺茶店为最多,店内及店门前,都摆设有许多桌凳,不管客人多少,看上去都很干净。桌子有正方形和长方形两种,凳子则均为长条形,而且凳子面较宽,一般都排放整齐。可能是春季汴河刚恢复航运,客源还不甚多,因此,这类店铺大多数的生意还比较冷清。

关于饮茶店,在东京数量不少,这与宋代饮茶之风大盛有关。东京卖茶的有专门行会,称为茶行。这个行业为十几家有钱有势的上户把持着,客商贩茶到京,由他们与客商定价之后,再转给中下户出卖,可以说从卖茶叶到卖煮茶,都是东京的一个重要行业。《东京梦华录》一书里记载了许多可供吃茶的茶坊,如“旧曹门街,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不少茶坊与各种贸易结合在一起,如“又东十字大街,曰从行裹角,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为了方便群众,东京街头还有一大批提茶瓶的卖茶者,属于社会下层,经济贫困可想而知。亦有茶肆以善于经营而闻名遐迩的,如“京师樊楼畔有一小茶肆甚潇洒清洁,皆一品器皿,椅桌皆济楚,故卖茶极盛”。从上述可知,东京饮茶地方极多,或称茶肆,或称茶坊,如此等等,这里统称之为饮茶店。尤其是茶坊,不单饮茶,还是买卖及人们社交活动的重要场所,图中所反映出的众多茶店正与此有关。

木器店摇 木器店,图中有两处最明显:一处在城内,一处在城外。在城内的一店,距城楼很近,东邻税务,西毗孙羊店。店门敞开,内有三人,房内两张弓,一弓挂在墙壁上,一弓拿在一人手里做试弓状,另两人在观看。店内地上摆满着大木桶,这种大桶与图中另一处“久住王员外家”门前行驶一辆车上的大桶相同。桶身呈圆形,身短粗,上有一圆孔,很可能是装酒或油醋之类用的。《东京梦华录》卷猿《般载杂卖》中记载有“平头车”,“酒正点多以此载酒梢桶矣。梢桶如长水桶,面安靥口,每梢三斗许,一贯五百文”。因此,这家木器店是卖梢桶和弓箭的专卖店。另一处木器店坐落在汴河自北向东的弯道旁,背河面街,整个店铺为画家作内处理,房屋门前搭建凉棚,棚前地上堆满散乱的木料,一木工正用大锤安装大车轮。显然,这家店铺与造车有关。

《清明上河图》中的沿街店铺鳞次栉比,充分体现出坊市合一型市容的特征,也反映出河南城市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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