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金听后略一沉思,随后又问道:“在下形迹可疑,老爷却仍以宾礼相待,不知可否告明缘由?”其实羽金心里也有猜测,皇甫谨这么对他,应该和自己的这张脸蛋有关系。
皇甫谨会心一笑道:“羽公子觉得,你我相貌有几分相像?”
“说实话,方才看到老爷的容貌,我也吃了一惊。若说与我的相似程度,大概有六分,但若与我父亲,大概就有九分了。”羽金倒真是实话实说,不过自己细想以后并未吃惊,世上相同相似之人之事本就很多,更何况是在平行界面。
皇甫谨听完羽金的话后神情更显坚定,问道:“羽公子,不知你对轮回之说是否相信?”
“轮回?”羽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轮回之说当真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虽心中的复仇欲已被封印,但依然起了波澜。
“皇甫老爷不妨明说。”羽金心神一定,不想多与他人讨论轮回之事。
皇甫谨的脸色略显暗沉,看着窗外的月色,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羽公子是否愿听我这老头子慢慢细说?”话音很低,还掺杂着一丝犹豫。
“愿闻其详。”话说羽金初世身为真神,从不经人情世故,后转世七次,也都是潜心修炼,并未真正尝过人间冷暖。这次转世,自己已经不能完整封印“八欲”。修仙需修心,现下自己确实需要对心境重新历练,才能回归到无欲无求的境界。
“老夫第一任夫人名叫虞婉清,蕙质兰心,体贴娴雅,我们彼此更是恩爱有加,相处六年,夫人总算怀上了孩子,当时真是全家庆喜。”说到这里,皇甫谨似乎面露幸福,但也只是一瞬,“也许老夫前世作孽,夫人怀了这孩子一年未产,任我找遍全城名医,均无因可寻。夫人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我当时看着比谁都心疼。我记得,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阴云密布,雷声大作,夫人在吃饭时突然觉得胎动异常,我立刻叫了大夫产婆过来,本想老天终于眷顾,我皇甫家总算后继有人了,可是…”
皇甫谨略顿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哎,可惜福祸双依,老夫万万没有想到,产下一子居然是个死胎,而夫人更因产子元气大伤,郁郁而终。”话说此处,皇甫谨脸如死色,似乎这段回忆早已深埋心底,现在说出来,更多的是遗憾。
“还请皇甫老爷节哀。”羽金适时的轻声说道,虽自己无法体会这种丧子的心情,但今世也算活了二十五年,察言观色还是懂的。
“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老夫自然知道逝者已去这个道理。”皇甫谨的口气终于平淡了下来,“此事过后,我便搬出了镜湖小筑。事隔一年,我又找了个算命先生为我死去的孩儿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此子天命不存,五行无金,故而无法降生到这个世上。’当时我听了更是百般无奈。”
说完,皇甫谨看向羽金,道:“羽公子,你的相貌不仅与我相似,眉宇间更和我那逝去的前妻有七分相像,而你名中有‘金’,方才又听你说来此地的奇异经历,老夫虽年上六旬,但神鬼之说,轮回之言确实相信异常。”
“原来如此。”今世的羽金虽未曾修仙,人却很聪明,仅凭寥寥几句,心里就已猜得个大概了。
“羽公子,方才之言其实稍有唐突,但老夫觉得世间虽有巧合,但如此巧合之事当真难之又难,所谓相识是缘,公子若不嫌弃,还请住下,也算是偿了老夫一个宿愿。当然,公子若是想走,老夫也绝不为难,并会赠白银千两,算是老夫对已故之子的一点补偿。”皇甫谨一脸慈父表情,和声和气地说道。
羽金听到对方的建议,显得有些左右为难。来修仙界是为了重回神界,按理说这种凡事俗情不应多管。可自己初到这里,无依无靠,对修仙的事情也毫无线索。这样一想,暂留此人家中,再慢慢打算反而来得更加稳妥。
“皇甫老爷,你我素昧平生,就只今日一见,就能被您如此厚爱,实在是晚辈的福气。请恕晚辈直言,其实我来此大陆自己确有要事,不过我恐怕是在贵湖中丢失了一件信物,晚辈想先回湖中找寻一二。”羽金想着,这湖中之人所变的宝物若能找回,相信以其神通法力,修仙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皇甫谨一听,眼眸闪动,显得十分不舍。
羽金见此,慌忙补充道:“我在这边无依无靠,若真找不到信物,我也只能仰仗老爷收留了。”既然要留着这条后路,自然不能把话说死。不过,这也是顺着皇甫谨对他的厚爱才敢直言的。
“也罢。”皇甫谨眼色一亮,复杂的表情显露无疑,“羽公子如此爽快,老夫若不答应倒是不妥了。不知公子想在何时再去镜湖?”
“现在。”羽金语气坚定的答道。
“那好,老夫也陪你一起去吧。”皇甫谨站了起来,拉开了半扇门。
……
镜中湖,湖中月。
湖水泛着丝丝涟漪,若有若无,院中显得安谧之极。一个身影站在湖边守着,似乎是守望更像是等候。稍许,湖中月华散开,露出一个人头,湖边的身影匆匆向其走去。
“羽公子,如何?”皇甫谨脸露满意之色,但刻意压低了语气,淡定的询问道。
羽金爬上边岸,甩了甩头,露出无奈的表情,轻轻叹气道:“看来羽某真的只能叨扰贵地了。”
皇甫谨则惊喜异常,忙把衣服递了过去,说道:“哪里哪里,羽公子太客气了,公子住在此地,就当是自己家,不必生疏,哈哈哈哈。”老者的眉开眼笑,一脸失而复得的喜悦。
对着月亮,羽金一脸苦笑,这湖中之神莫非在戏耍自己,根本就没有化作宝物跟着穿越过来。
皇甫谨则毫不在意,一边走,一边说着府内的各种详事。
夜深之后,羽金终还是敌不过睡欲,回房就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夏风习习的清晨,皇甫谨正和其夫人、孩子在院中花园小憩。
“老爷,我没听错吧,你要收昨日的少年做义子?”老妇坐在石凳之上,眼睛瞪得老大,口中声音还略带颤抖。
“羽金这孩子命苦。我昨日细细问过了,他确实是我那远房亲戚之子。可怜他们全家被奸人所害,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昨日,他误闯镜湖,其实也是来投奔于我的。”皇甫谨说的有条有理,可一旁的妇人却满脸狐疑地听着。
“母亲,母亲。我是不是有哥哥啦?”旁边的幼童听着大人们说话,好奇地拉了拉妇人的衣角,用稚气的声音问道。
老妇嘴角一抽,眉头一皱,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是呀!天儿,你有哥哥啦,开心吗?”皇甫谨眉开眼笑,近几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收了这个“转世”的义子。
“咦?那就是哥哥么?”幼童指着走廊上的白衣男子,歪着头问道。
白衣男子自然就是羽金,清早醒来,闲来无事,也只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老爷,夫人!”羽金主动上前行礼道。
“咯咯,还叫‘老爷’‘夫人’什么的啊?应该叫声‘义父’!是吧,老爷?”老妇刚刚还一脸阴沉,见羽金出现,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义父?义母?”羽金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可一见皇甫谨使劲在给自己使眼色,自己也就猜得了大概。
“义父。”
“义母。”羽金向两老深深行了个一个拜礼。
皇甫谨听到羽金那句“义父”心里乐得不行,忙忙招呼其一起坐下吃早点。
幼童水灵灵的眼睛盯着羽金一阵打量,又拉着妇人的衣角说道:“母亲,哥哥长得与父亲真像。”
妇人听后,脸上笑容石化一般,嘴角更是一阵抽搐。
“金儿,和你介绍。这是你的义母秦冷荷,这是你的弟弟,皇甫天。”皇甫谨根本没有在意秦冷荷那张老脸上的细微表情,一个劲的介绍着。
羽金起身又向秦冷荷行了一个礼。
秦冷荷突然目光一闪,僵持的笑容又舒展开了,道:“金儿如此懂事,真是老爷的好福气啊。”
皇甫谨一听,自然高兴,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着头。
“不过说起来也正巧,妾身记得‘万德堂’前掌柜骆景因家事辞了掌柜之后,那个位置空缺了许久,老爷对此事一直愁眉不展,对外人,老爷自然放心不下的,当然如今金儿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老爷,您看如何?”秦冷荷说的眉开眼笑,还不时打量着羽金。
“这…”皇甫谨被问得措手不及,“今儿才刚来一天,好歹也应该多休息休息。况且,他以前也没打理过那么大的店,夫人对金儿放心自然是好事,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皇甫谨赶紧打起了圆场。
羽金在一旁听着,心里犯起嘀咕。自己和秦冷荷并无过节,怎么一个照面就如此针对自己。可仔细再一想,自己确实寄人篱下,也不能整天好吃懒做,倒不如去外头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找到修仙的线索。
“义父,其实义母是想锻炼孩儿,孩儿岂会不知?更何况能为义父担一分忧,出一份力,也是孩儿的本分。”羽金很客气地说着,回看向秦冷荷道:“就不知,那万德堂是做何种生意?孩儿也好提前准备。”
秦冷荷听了后略显诧异,想不到自己挖了个坑,这小鬼就马上跟着跳。可她毕竟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心中虽惊,但脸色却丝毫不变,随即眼角一扬,对着皇甫谨笑道:“咯咯,金儿真是懂事的紧,妾身倒是越来越喜欢了。老爷,您今得义子,万德堂的事又水到渠成,真是福喜双至啊!”
皇甫谨听了羽金的话也略感意外。不过这样也好,羽金若能在家族中树立威望,以后就能是自己的一个得力臂膀。
秦冷荷面向羽金,继续说道:“这万德堂是皇甫旗下的一个药铺子,在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其实,前掌柜一直把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想来金儿接手会很容易的。具体的情形,到了那儿自然就会知道了。就不知,金儿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这秦冷荷顺水推舟倒是逼得更紧了,就连皇甫谨也察觉到秦冷荷对羽金略有敌意。
故而,未等羽金开口应答,皇甫谨抢先说道:“金儿这才来了一天,舟车劳顿,今天自然就不用过去了。这样吧,我让人把万德堂近年的账本送到你房中,先看起来,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问为父。至于上任掌柜么,也不急于这两天,哪天你觉得合适了,直接过去便是,我一会儿就会和那边招呼好的。”
“多谢义父。”羽金开口谢道。有皇甫谨在一旁照拂,羽金自认不会吃什么大亏。至于当掌柜的事,今世的“金淼凯”可是医学、管理学双学位硕士毕业,区区一个药铺,难道还真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