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碧月湖赏荷结束后,兰青芙硬拉着江隐初在附近街上闲逛,还把兰臻和黎夙卿两人赶得远远的。
前方,兰青芙正站在一小摊前,手里拿着一根簪子,问身边的江隐初好不好看。
江隐初瞥了一眼,很客观地回答:“不好看。”
闻言,兰青芙瞪了他一眼,也忘了放下簪子,气得转身就走。
江隐初莫名其妙地跟上,不顾身后摊主如何得气急败坏。
倒是身后看戏的两人微微一笑,在路过那个小摊时,青云去给了钱。
兰臻默叹一声:“九皇子,皇妹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是你。”黎夙卿冷冷地提醒道。一路上她的耳朵没少受摧残,当初她怎么会认为兰臻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呢?在他俊美儒雅的外表下,又装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哎呀。”远处兰青芙被一个小孩撞倒在地,她正要呵斥,小孩却飞快地瞥了一眼她腰间挂着的荷包,扔下一句道歉,又迅速转身离开。
兰青芙有火没处发,理了理衣服,却发现钱袋不翼而飞,再一联系前因后果,顿时大怒,立刻向那小孩追去。
“小贼,你给我站住!”两人一追一逃,一路上人仰马翻。
兰青芙逐渐停了下来,半插着腰喘气,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小孩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她气愤地跺跺脚,却也毫无办法。不知何时江隐初已站在了她的前头,看着小孩远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兰青芙越加盛怒,手袭向江隐初的左肩,想要将他拍醒,不满的言语随即而来:“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帮忙?”
未料到兰青芙这一举动,习武者多年的警觉却立显而出,江隐初的身体自然反击,一把扣住兰青芙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反手一扭,骨节错位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兰青芙一阵痛呼,下一刻江隐初转身,面对此情此景,一脸的错楞。
不远处的兰臻等人也听到了这声惊呼,心头一急,一同提速赶向前方。而在他们身后的黎夙卿始终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几个呼吸间,三人已赶到兰青芙身旁。兰青芙的右手不自然下垂,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托着受伤的手腕,因为疼痛眼里带着一点点眼泪,不时发出几声痛呼。站在旁边的江隐初则微微皱着眉,看着逐渐走来的三人,不发一言。
兰臻微微暼过她受伤的手腕,冷冷道:“只是小小的脱臼罢了。今天的事,要是没有这个教训,你永远也记不住。”
兰青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她不由地吸气,换来兰臻的冷笑。
黎夙卿关切地问:“没事吧?”
兰青芙轻轻地摇了摇头。
黎夙卿询问:“怎么回事?
闻言,江隐初抬头看了她一眼。
兰青芙干笑,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是我自不量力,向楚太子请教武功,楚太子才会不小心弄伤了我的手。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黎夙卿意味深长地盯着江隐初:“是吗?”
兰青芙猛点头。江隐初沉默了一会儿,黎夙卿才听到他的回复:“是我的错。”
黎夙卿的视线在她手腕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提议道:“青芙你的手伤得这么重,还是回宫治疗吧。”
“不不不。”兰青芙立马拒绝,讪笑两声,“夙卿哥哥,你和皇兄可以继续玩,楚太子送我回宫就行了。”
真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独处的机会呢。
“好好好,病人最大。”黎夙卿宠溺一笑,转头问:“王爷呢?”
兰臻点点头,目光转向黎夙卿。刚才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黎夙卿能轻易跟上他的脚步,这与传闻中的体弱多病相差甚远呢。
黎夙卿自然没错过兰臻眼中的探究,坦然一笑,任他打量。
半响,兰臻暗叹一声:“九皇子,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黎夙卿不甘示弱:“夙卿竟不知道,王爷脑后是长眼睛的。”
兰臻半眯着眼道:“九皇子是第一天认识本王,难免的。”
黎夙卿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兰青芙一脸疑惑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兰臻微微侧首,却是盯着兰青芙吩咐道:“青云,你跟着公主。”
“好了,好了,我不问。”兰青芙讨了个没趣,也自顾自地走了,江隐初向黎夙卿微微点头,也一道离开。
已到午后,两人跨进一家酒楼,本来闹哄哄的酒楼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盯着那两个刚刚进门的神仙公子。
黎夙卿轻咳一声,众人才徐徐醒转,小二一脸赔笑地跑过来:“两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
小二恭敬地问:“可订雅间?”
黎夙卿点点头,小二就领着他们上了楼。
两人徐徐跨进天字二号房,小二出去时将门轻轻带上,而黎夙卿却在这一瞬间,窥到了隔壁轻掩着门的天字一号房,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似有些熟悉。
小二很快端来了饭菜,但面对精致的饭菜,两人只是略微动了下筷子。
桌上有一道桃花白鲢,桃花铺底,一条雪白鲢鱼平躺于玉盘之中,红白分明,色彩诱人。半边去皮,涂满桃花花密,去鱼腥,却甜而不腻,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
黎夙卿微微暼过一眼,神色一顿,眸中闪过几分追忆。
兰臻窥到这一顿,眸中掠过几分精光,似是疑惑道:“九皇子,可不像是个只吃素,不杀生的善人啊?”
黎夙卿淡淡回答:“夙卿只是不好食鱼罢了。”
“可好渔人?”似是开玩笑的话迅速接口。
“本皇子可不是渔人。”黎夙卿微微摇头,目光一点点犀利起来,直面兰臻,“那么王爷,可甘做渔人?”
面对犀利的目光,兰臻轻笑,很是不解:“九皇子糊涂了吧,渔人比王爷更尊贵吗?”
黎夙卿苦笑一声,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是下一刻,她忽然惊疑出声:“这条鱼竟长有反骨!”
兰臻低头细看,两腮边,鱼鳞逆长,后脑凸起,确实是反骨之相。
“九皇子可有反骨?”
黎夙卿皱眉:“本皇子不是鱼。”
“那么九皇子怎么知道这条鱼长着反骨?”兰臻依旧带着懒懒的笑意,蒙雾深邃的凤眸中泛着一丝摸不清的幽意,“本王以为这条鱼内不长有一根骨刺。”
黎夙卿心知自己又中了兰臻的圈套却不恼。鲢鱼多刺,他想如何瞒天过海?
面对黎夙卿的疑惑,兰臻轻笑,很干脆地挥袖。
袖风一扫,这鱼就完了,黎夙卿一把抓住兰臻的手。面对兰臻似笑非笑的凤眸,黎夙卿一阵懊恼,她先露出了破绽。
兰臻看着被抓住的手,突然一个旋身,一下子白衫飞扬,青衣腾起,几瞬之间,已过数招,隐约有龙凤相鸣,座椅在微动之间,一下子沉了下去。
待两人落定,桌上桌下,除了那盘鱼,一片狼藉。
好身手。两人各自在心头赞了一句,然而下一刻,各自身上都传来一阵刺痛。
“王爷,手好些了吗?”黎夙卿巧笑妍妍。
“九皇子,腿不疼了吗?”兰臻面带隐笑。
“王爷真是厉害,本皇子如今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黎夙卿环顾四周冷笑道。
“呀!本王就说这条鱼一根刺也没有,九皇子识鱼不清啊。”兰臻嘴边噙了一抹笑,凤眸流转间,光彩琉璃。
黎夙卿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会?
朝鱼望去,不知何时,盘中的那盘鲢鱼已被寸寸切片,雪白细腻的鱼肉在阳光下泛着柔美的光泽,其间一览无余,确实没有一根多余的骨刺。
黎夙卿复杂的目光徐徐转向兰臻,这人的武功有多可怕?不用想,那鱼骨定是在打斗间被兰臻的内力生生催化为骨粉,还能保持鱼肉不受损。
可那又怎么样呢?
黎夙卿玉筷轻夹,一片鱼肉就被送入口中细细品尝,淡淡道:“这鱼不过是一道盘中餐,王爷未免太认真了。”
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不含任何矫揉造作。
兰臻随即大笑:“好一道盘中餐,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