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发现小艾在信的落款下方,加了一句话:
“一周后去找你。”
杨君的脑子霎时清醒过来,找我?杨君紧张的把肩膀的疼痛也忘了。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重读一遍。然后飞快的数着日子,从这封信的落款时间到今天,整整过了十天。
他也不靠树干了,拿着信思索,自己接到这封信时,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找过自己,说明小艾还没到。他后悔没留一封信给小艾。想着晚上写信,叫小艾放心不要来部队,他匆匆的回到帐篷。而与此同时,部队已经接到小艾打来的电报。
支队马上调查杨君在哪儿,并安排人负责接待了解情况。
杨君连夜给小艾写好了信,安慰小艾不要害怕,告知自己一切都好,只是作业时间长,没有顾得上回信。他把给小艾的信转交出去后,又进山了。
第二天中午,杨君听见指导员叫他:
“杨君!”
杨君一听指导员说小艾打来电报,惊吓不小。他一时不知怎样解释小艾和自己的关系,变得口吃起来。
指导员见他的窘态,围着他转了几圈,他的脸本已晒得黢黑,再加上涨得大红,颜色紫红得可怕,引得战友一阵哄笑。他和小艾的关系再也隐瞒不住了。
“我们早猜到了!”战友说。
杨君只好服从命令,到支队等待小艾的到来。
一连等了三天没见小艾人影,就给小艾发了电报:“勿来。”
他以为小艾尚未动身。可是,当天下午,他接到了小艾同学的电报“已上路。”那时小艾在牡丹江卫校念书。
那个年代的人们没有手机电话,只能通过信件或电报传递消息,而且,各单位的公用电话是禁止打私人电话的。除非紧急情况。
小艾的同学说她已经上路,说明小艾起程坐上了来大兴安岭的火车。可是,从牡丹江出发,没有直达大兴安岭任何地方的火车。小艾要么先到齐齐哈尔,要么先去哈尔滨,然后转坐开往大兴安岭的火车。这个中转的过程,谁都无法预知小艾怎样安排时间,小艾是否回过林海的家,是否途中有过停留。
杨君快等疯了。他没等到小艾的任何消息。他只好再次返回作业的山林里。临行前,他又给小艾的同学和小艾的妈妈写了信,询问小艾行踪,请她们有小艾的消息马上转告给他。
小艾妈妈接到杨君的信,刚巧又接到了小艾学校的询问,问小艾的假条已经到期,为何不返校。
小艾妈妈懵了,跑到学校了解情况。学校只知道小艾说家里亲戚有急事,需要请假去处理。学校考虑小艾的表现始终很优秀,对小艾比较放心,看小艾焦急的要哭了,就给了他一周的假。没想到假期已过了时间,小艾仍不返校,就很关心。
于是,校方、小艾的父母以及舅舅,包括小艾的同学,纷纷寻找小艾。
部队接到这一情况,也不断的联系杨君,并且派人拿着杨君提供的小艾的照片,与当地火车站和各派出所取得联系,询问有没有这么一个女孩出现过,担心女孩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杨君的心近乎奔溃,小艾失联的消息把他从山顶打到病床上。他在医院治疗了很长时间。每天承受幻听、失眠和忧郁的折磨。他总是听见小艾在身前身后的什么地方地方喊他,或者跟他说话,可他又听不清那话音说的是什么。问旁人,全都奇怪的摇头。他整夜的睁着双眼,猜想小艾在哪里。他恨自己没有及时给小艾写信,怪自己不请假去接小艾。他每天昏昏沉沉,不说不笑,依赖药物强迫自己睡上一会儿。他甚至渴望能在梦里见到小艾。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杨君的幻听略有消失,可是失眠和忧郁的症状未见改变。
负责为他治疗的主任医师出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没用几天,就让杨君快速地出了院。
送给杨君的药方是,告诉杨君,部队正考虑让他转业。杨君听了,一下子开始配合治疗,他要在部队等,等到小艾到身边,他相信小艾一定能到达部队。他想小艾或许是在路上像他一样病倒了,在什么地方治病。
回到山林,杨君拼命的工作,他不允许自己的身体和工作出现一点问题和差错,每天夜晚躺在睡铺上喃喃的为小艾祈祷,祈盼小艾的消息。他记得自己的爸爸总是逗小艾:
“做我儿媳妇吧!”
要么就对进门找杨君的小艾说:
“儿媳妇来了!”
小艾的爸爸也开玩笑,对杨君讲:
“坏小子,小艾要是受了欺负,你看我打断你腿不。”
后来杨君和小艾长大了,小艾出落成了温婉的大姑娘,杨君也长成男子气的大小伙子了,小艾的父亲才改口叫杨君:
“孩子!”
而杨君的父亲见到小艾,还是一口一个儿媳妇。小艾原来听这话,满不在乎,这时就羞涩的一低头,或者一扭小红脸。
杨君当兵走的那天早上,小艾追着解放牌运输卡车跑,汽车飞快,在土路上卷起一团团的黄烟,小艾不管不顾的跟跑,追不上了,蹲在地上抱头哭起来。杨君带着大红花,从战友的人头往外挤着看小艾,看到小艾越跑越慢,好像跑岔气儿了,按着肚子,慢到杨君最后看不清。
夜里杨君想到这些,眼泪都会从眼角汹涌地流淌出来,泪水滑到耳朵内外,流到脖子和枕头上。杨君后来听说小艾的父亲去世,她舅舅患病,她的妈妈去舅舅家照顾母亲时,也瘫病在床。这时候,杨君已经在部队等待小艾七年。
杨君复原了。他首先说服了母亲,请她帮助父亲理解自己的想法,他放弃在大海林的工作,申请到马家河,替代小艾照顾小艾的母亲和她的舅舅还有小艾的姥姥。杨君的父母也为小艾的失踪难过,送他上了火车。于是杨君到了东京城马家河。这些年,他相继送走了小艾的母亲和姥姥。现在,每天还在照顾小艾的舅舅。
听到这里,郑大年问:
“一直未婚?”
“哎呦还结婚,恋爱都不谈。”张宏伟说。
吴天亮沉痛的闭上眼睛,他想起大妹妹吴天瑜。吴天亮一句话说不出来。如果按时间算,天瑜自杀的时候跟小艾失踪的时候,年纪相仿。
“后来有什么消息吗?”郑大年问张宏伟。
“小艾?没有。估计是没了。唉!”
“这是真虐心呐。”
“说的是呢。追他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不谈。这不有个衣安,非嫁他不可,也是不结婚,两个人就耗着。”
“是吗?”
“可不咋的,那对杨君才好呢。他对衣安也不错,当哥们处,就是不谈感情。”
“也不错。总还有这么个人陪着。”
“哎可也是。杨君这也是好人有好报吧。”
吴天亮放下茶杯,听张宏伟和郑大年聊杨君。望着“响水榭”窗外的响河。听着河水的流动声音,像听着大妹妹天瑜的咯咯的笑声。眺望着响河的北方,可以望见遥远的山丘。那是杏山吧?他记起来。他大妹妹天瑜的遗骨,还埋在那里。
我该去看天瑜!他想。
吴天亮向张宏伟要来了杨君的电话号,请来杨君和李斌共进晚餐。五个男人在“上京酒楼”一起喝酒,谈天说地,不谈爱情。席间,李斌问及吴天亮为什么离开东京城,吴天亮沉思后说:
“想换个环境。”
“我们那儿的环境不比东京城差,欢迎你们来呼玛!”郑大年马上为吴天亮解围,站着举杯。
“呼玛?”杨君很诧异。
“对,大兴安岭呼玛县。”
“呼玛我太熟悉了。”杨君起身跟郑大年握手。他又说,“我以为你俩是一个地方的。”
“我俩是一个地方,黑天也在呼玛。”
“喔,把你当哈尔滨人了。”杨君又和吴天亮握手。
“听我说,哥几个,你俩都在呼玛?”
“没错。”吴天亮说。
“嗨呀嗨呀,我跟你们说个人啊,李东宁!你俩认识吧?”
“李东宁?”
吴天亮和郑大年大为震惊,他俩对视了一眼,转而盯着李斌问:
“电视台的李东宁?”
“对呀,哈哈哈!”李斌兴奋的大笑。“我跟你们说啊,李东宁,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吴天亮和郑大年异口同声。
“我亲弟弟!”李斌眼睛冒出亮光。
“哎嘿幸会,幸会!”郑大年拉着吴天亮和李斌三个人紧紧握手。
“我说,你叫李斌,你弟弟咋叫李东宁呢?”张宏伟说。
“我跟你们说啊,我原来不叫李斌,我叫李东斌。李东斌叫熟了就成吕洞宾了,你们听听音儿,是不是?那时候小哇,名字老给叫成外号,我跟我父亲闹,要改名。就这么改了。后来长大了,可后悔喽!。”
在座的听完都笑了。
“就是,你要是吕洞宾,宋晓明你早给找来了。”张宏伟说。
“嗨这缘分啊!你们跟我弟弟很熟吗?。”
“熟啊!”郑大年说着,心寻思,你可别再提李东宁了。
“嗨我说啊,我弟弟结婚我可去了,说不好咱们一块喝过酒啊。”
“是吗?那有可能,有可能。”郑大年说着,心里叫苦,咱能不能不提李东宁了,他娶的媳妇可是吴天亮的前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