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赵寻只觉头脑有些沉甸,但胸口烦闷之感尽去,用手按压了下,也不觉痛了,欣喜不已的赵寻猛地坐起身来,吓了坐在床边的木疏影一跳。
只见木疏影轻拍着胸脯,对赵寻道:“你总算醒啦!可吓死我了。”
赵寻伸了个懒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木疏影笑道:“从昏迷算起,刚好一天一夜。”
赵寻懒洋洋道:“难怪我觉得头脑昏沉沉地,睡了这么久,不过我的胸口却不再疼了。”
木疏影兴奋之情洋溢脸上,笑道:“你昨日已自行冲开了膻中穴道,在你昏迷后我以内力试探,你的任脉已不再阻塞,现在当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赵寻喜不自胜,道:“这么说,我不用死了,哈哈哈……”
木疏影道:“你现在可以下地活动了。”
赵寻一听,立马跳下了床,飞奔出屋,在小屋里关了三四日,都快要憋出病来,此刻但见赵寻在松林中奔跳来去,宛如脱缰的野马,低呼高鸣,停下时,深深呼吸了一口林中清新空气,脑袋也不那么昏沉了。
只听木疏影远远道:“赵寻,我要采药去了,你与我同去不?”
赵寻大声回道:“木姑娘相邀,那有不去的道理!我来也!”奔回小屋旁。
木疏影笑道:“瞧你这劲,病才刚好,就这么欢脱,也不怕有个闪失。”
赵寻笑道:“有妙手回春木姑娘在,就算有什么闪失,你也能即刻帮我医治好,又怕得什么来!不知我们要去哪里采药?”
木疏影微微一笑,道:“嘴巴可真会说,不知本事有没有。我们此番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山谷,那谷里遍地鲜花,品种千百数,我们都叫他花千谷,就在一座巨峰背后,要翻过高峰才可到达。”
赵寻道:“翻山越岭,原也是我的本事,咱们这就走吧!”
回屋拿了剑,与木疏影并肩而行,往花千谷走去。
……
行了半个多时辰,出了松林,便见一片绵延的山脉,其中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巍峨壮丽。只听木疏影道:“花谷就在山峰背后,咱们翻过去就到了。”
两人走到山脚,择了一条小路上去,初始还可快速的攀爬,上到高处,路面渐渐有些冰滑,天气也凉了不少,赵寻怕木疏影不慎摔着,便要去搀扶,转眼却见她身体轻灵,行如平地般,心道:“木姑娘这身好武功,我却多什么心!”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再走了一段,周围已是云气环绕,天上淅淅沥沥飘起小雨,两人都走得快,身上发汗,也不觉冷,小雨滴在脖颈上,还有些舒适的凉意。不一会儿路上已微微有些积雪,木疏影在前领路,开始往山下走。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是常人才有的道理,两人身负轻功,下山之路就快得多了,不过一盏茶时分,周围雾气已尽皆散去,两旁树木郁郁葱葱,也不甚高。
过了山腰后,树木也渐渐稀少了,转过两道峰口,忽见野芳遍地,倚着山势盘盘而下,极目望去,下方便是一片广袤的山谷,但见肥沃的土地上无数绮丽鲜花齐齐绽放,在骄阳下又各自争艳,煞是奇观!
赵寻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木疏影满脸止不住的兴奋,自言道:“一年不来,这谷里的花开都开到山坡上了!”敞开双臂奔下山去,赵寻跟在后面。
两个少年人双双置身在五彩斑斓的花海中,浓郁花香随风袭来,浑然让人忘却了这世间所有的苦恼,木疏影摘了许多花来,闻一闻这朵,嗅一嗅那枝,难掩欢悦之情,赵寻见她摘了一朵紫色的花随手插在鬓中,那花开的娇媚,碗大一朵,与木疏影容色辉映,却仍不及她半分。
木疏影徜徉在万花丛中,就像一只轻盈自若的绿白蝴蝶,随着微风翩然起舞。也不知是不是花香太浓,赵寻尽有些痴醉。在他眼中,这整片瑰丽绚烂的花海,都不如眼前之人好看。
玩闹了一阵,木疏影也自觉有些累了,转身对赵寻道:“好了,该干活了,我们去采一些番红花来,这种花名贵得很,就算在这百万之众的花谷中也极难寻到,你看仔细些。”
赵寻尴尬道:“番红花?那是什么样子,我……我没见过!”
木疏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吧,是我的错,也没提前问你,你先跟着我,我去找一朵出来,给你个照样。”
这番红花生得矮,又不如何起眼,两人寻觅了好一会儿,才在花海一隅寻到一朵,木疏影抚掌笑道:“找着啦!”便要弯腰去采。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喊道:“小贼,别动!”
两人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但那声音不绝:“两个小毛贼,给我站着!”正疑惑间,只见花海远处一个黑点朝他们飞速奔来,两人这才恍然,原来说话之人离得如此之远,但话音却仿佛在耳边响起,都大吃一惊,均知来人内功高深不能测!听这口气,知来者不善。赵寻不由手握剑柄,宁神戒备。
顷刻间,那人已在十来丈开外,只见他苍颜皓首,行不沾尘。来到近处,才看清这是一个极老的妇人,拄着个铁拐,面上皱纹深如刀刻,穿着一身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大花绸袍,这袍子是用数块不同颜色的绸布拼凑而成,非常老旧。
那老妪大骂道:“两个臭贼,干么要偷我的花!”
赵寻是个窃偷,最恨别人骂他小贼,还连着骂了三次,心中虽怒,可知眼前之人武学修为极高,也不发作,悄声问木疏影道:“这老妇难道是此谷主人?”
木疏影摇了摇头,道:“我来这数次,可从未听说这花谷有什么主人,也从未见过她。”
赵寻道:“那她干嘛说我们偷她的花,还这样凶神恶煞的……哎哟……”忽然头顶吃了一拐。只听那老妪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欺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便,听不见你说话是吧,你说谁凶神恶煞的!怎这般没有教养!”
赵寻吃痛,想要回骂过去。木疏影抢道:“老婆婆,我们无意冒犯尊驾,只是奉了师命来此采花,我们摘一些番红花便走,绝不打扰您的清净。”
老妪扯着嗓子大声道:“这些花怎地你说摘就摘,也来不问问我同不同意,瞧你生得俏生生的,怎么跟那臭小子一样没有教养。”
赵寻怒道:“这花谷又不是你的,花也不是你的,天下人人都可摘得,干嘛要来问你!”
话音未落,肩上又吃了一拐,老妪骂道:“臭小子,我没跟你说话!”两人均看不清这老妇人的动作,出手之快,实在非凡,何况出手之人还是这样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妪。
只这一下,赵寻已知万万不是对手,这老妇出手之快,自己全然无法抵挡,她想打哪就打哪,若瞄准了要害,手上再加些力,自己岂不一命呜呼了!当下敢怒不敢言,心中只道:“这恶婆子如此厉害,我只好先认个孙子!”
木疏影见这婆子虽老,但双目炯炯,知她定是隐世的前辈高人,当下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婆婆,晚辈斗胆,请问仙姓大名。”
老妪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姓老,不叫老婆婆,我姓花,小娃儿叫我花婆婆便成。”
木疏影施了一礼,说道:“是,花婆婆。晚辈姓木,与我同来的这位朋友姓赵,我们相约来此实无恶意,也不知您身在此处,未能及时拜访,请多多恕罪。”
花婆婆哼了一声,道:“女娃娃还不错,懂些礼数,不像男娃娃这般鲁莽。说吧,你要这番红花作甚?”
赵寻听老婆子又在数落自己,双眉一轩,扭过了头去。
木疏影道:“我们每年都会来此采花,这番红花带回去交给师父后,一些被用来尝试栽培,一些则会做成药引。”
花婆婆忽然“嗑嗑嗑”笑了一阵,笑声干瘪难听,说道:“你师父是谁,凭她也能培育出番红花来。”
木疏影道:“尊师便是姑子山吞灵派的掌门,人称‘妙手神姑’步岚幽便是。”
花婆婆摆手道:“什么妙手神姑,我没听过,也不认识这一号人物。我老婆子走遍八荒六合,普天之下,只往有花的地方去,我既来了,那便是此处的主子,这些花也都归了我,你们方才不告而取,那便是偷,如何能由得你?这番红花极难培育,便是这花谷之中,也没有百朵,你们想采,那却不行。”
木疏影显得颇有些为难,道:“正因此花名贵,所以我们才不远千里而来,每年也只有这时候前来采摘,每次都不敢多采,若这次采不回去,便要多等一年,还祈婆婆开恩,让我带一些回去。”
花婆婆眼珠子在干枯的眼眶里打了几转,忽而笑眯眯的道:“瞧你娃儿可怜,要采这番红花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木疏影喜道:“婆婆只要能让我采得这花,说什么我都答应。”
赵寻心想:“木姑娘这样说,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廉价了,若这恶婆子要她在身边当一辈子丫鬟,那岂不是糟糕!”刚要出言制止。花婆婆便道:“你只需答对我三道题,我不仅把番红花双手奉上,还额外赠送你们一件大礼!”
木疏影拍掌道:“好啊,倘若答错一题呢。”
花婆婆阴笑道:“倘若错了一题,嘿嘿,你们便出了这花谷,永远不得再来。”
木疏影道:“好,一言为定,婆婆出题吧。”
赵寻原以为木疏影要暗中衡量一下利弊,毕竟输了的话可就永远不得再来了,但若不与这婆子打赌,大不了这次就算白来,来年还可再来,说不定那时这老婆子早已离去。可木疏影居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想是胸有成竹。
木疏影其时在想:“这花婆婆肯出题打赌,已算得让了一步,瞧她这岁数,想是要在此谷终老了,若放弃这次机会,明年再来时,只怕花婆婆还在,那一样也采不了花,不如搏一搏,看她出的什么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