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女孩告诉向岸,她叫丁娇娇,安徵人。以前在街边卖凉茶时,认识了在街边卖烧烤的刘安,成为了朋友。后来因为她受混混的欺负,刘安与人打架,被混混打死了。她觉得对不起刘安,也对不起刘益,因为他是刘益唯一的亲人。她后来不敢在街边卖凉茶了,就进了一家电子厂。为了减少心中的愧疚,她想报答刘益兄弟,所以每天下班后,她都来帮刘益洗衣服,本想帮他做更多事的,刘益不同意。丁娇娇告诉向岸,刘益是个好人,她要报答他一辈子。她又央求向岸不要离开刘益,因为她刚才看见了刘益看向岸的眼神,刘益已把向岸当成了亲弟弟刘安。向岸道:“你放心,我会和刘大哥成为朋友、兄弟的。”
向岸与丁娇娇边走边聊,经过街上时,倒霉的向岸又因没暂住证被治安队截住了。看到向岸被治安队押走,丁娇娇急忙又跑回工地找刘益。直到刘益交了一百元赎金才把向岸从治安队领出来。待两人把丁娇娇送回厂后,一回到工地上向岸就上床睡了。
到半夜,向岸被刘益叫醒,原来又来货车了,要卸货。向岸这回学乖了,不跟着刘益了,他混在另一辆卡车旁,和工友们一起帮忙把车上的钢筋缚绳解开。吊车把成卷的钢筋从车上吊下,向岸几个再收拾出右边的空地就可以。卸完车后,又像昨晚一样,再把下午放在左边的钢筋水泥上车。
忙完回到工棚里睡觉时,向岸问刘益道:“刘大哥,水泥的质量好坏怎么能看得出来?”
刘益不加思索地说:“工地上的老师傅都有经验,他们说看水泥的质量要一看二捻三看色泽。一看就是看水泥的纸袋包装是不是完好,标注的生产日期是否过长,如果超过三十天,水泥的性能就开始下降,超过六个月它的强度就下降百分之三十,更重要的是看是什么牌子,哪里出厂的;二捻就是用手去捻水泥粉,看粗细程度;三看色泽,好的水泥颜色是深灰色或深绿色,如果色泽发黄,那是生烧料,如果是发白,那是矿渣掺量过多,那水泥的强度都会降低。”
向岸道:“刘大哥,我今天下午不小心弄破了的那袋水泥的色泽就是灰绿的,那是好水泥吧?”
刘益说:“那肯定是好的,都比一般的水泥贵几块钱一包。你问这个干吗?”
向岸道:“那上午我们工地上用的水泥却是有点发白,那些都是昨天晚上运来的。还有,我发现晚上车拉走的钢筋要比白天用的钢筋粗好多,上午用的那个比织毛衣的针大不了多少,那哪能叫钢筋,只能叫铁丝。”
刘益道:“岸子,你在工地上可别乱说,俺们不管这个的,俺们只干活。”
向岸道:“知道!刘大哥,他们干吗这样拉来拉去?累死我们了。”
刘益道:“每天下午来材料了,偶尔有人来验货,所以得把好的放在这里,以防有人来检查。到晚上便换成差的,他们都预算好了每天的用量,每天运来的材料第二天就刚好能用完,这样下午来人检查时就看不到差的了。”
向岸说:“那验货的人不会上午来验?”
“不会,如果上午来,会有人先通知。他们一般都选在下午验,验完后,包工头就会请他们出去吃饭喝酒到半夜,第二天上午他们起不起得来还是问题。”刘益回答道。
向岸噢了一声,又问:“这里盖的什么楼?”
刘益想了一下说:“听说是一个有钱人捐助建的学校。”见向岸还想问什么,刘益道:“早点睡吧!管他啥的,俺们只管干活拿钱。”
在工地上干了四五天,向岸觉得很累,觉得还是在工厂车间里上班轻松,工地上唯一比工厂好的就是自由一点,没那么多规章制度约束。向岸知道,现在自己遗失了身份证及毕业证,要进厂就必须办个假的证件。这天中午休息时,向岸揣着刘益给的二百元钱出了工地,在一市场入口的地方见几个拿着办假证广告的大妈在那晃悠,向岸走到一个面较和善的大妈跟前,跟她谈了价钱后,向岸把写着自己身份证号码及毕业学校等信息的纸条及照片给了那个大妈,见大妈要价不高,而且第二天就可以拿到,向岸干脆连暂住证也办了个假的。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在办假证的大妈那里取回了假证件,向岸仔细瞧了瞧,果然做得与真一样。回来的路上,向岸在离工地不远的小店里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向岸跟母亲说,现在已在朋友介绍的工厂里上班,朋友很照顾他,请家里放心。打完家里的电话,向岸又给陈岭打,可能陈岭在午休,手机一直没人接。
向岸回到工地就跟刘益说,不想在工地上干了,吃不消,准备就在这附近找个厂。刘益说,要不就看丁娇娇那个厂要不要人,向岸说我只会搞注塑机,别的不会,只能进塑胶厂。刘益说:“行,俺跟工头说一下,让他把你的工资结了,你就在俺这儿住,慢慢找厂。”
不想,接下来向岸找了一个星期的工作,都没找到。这几天,只要见到哪个工厂门口贴有招聘广告,向岸就去看去应聘,进了十数家工厂面试,可惜有说向岸经验不足的,有说不要四川人的,也有说工资达不到向岸要求的,更多让向岸等通知的,反正都是没成功。让向岸无比泪沮,自信心大丧。
直到多年以后,向岸才明白,这些招聘广告里写的应聘条件,对应聘者是否真的具备并没多大关系。这是数年后,他陪着死党陈岭站在公司办公二楼宽大的落地窗前,陈岭指点着楼下排队等待应聘的外来工,对人事文员交待哪些人可以招进来,哪些人绝不能要。待人事文员下去后,向岸当时开玩笑对陈岭说:“丫的,你交待可以进来的人,不是长得漂亮的妞,就是你看着顺眼的人,要么就是熟人打过招呼的,那招聘简章上还列那么多条件干嘛?直接让来应聘的人排好队走一圈,你站在这儿买牲口一样,指一下: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要了,不就行了吗。”陈岭无奈地说:“没办法,一是来应聘的人太多,而且往后学历高的越来越多,你选的范围大,现在供大于求,是用人单位的市场;二是没那些招聘条件限制,靠关系进来的太多,时间一长就会形成某一个地方的人在厂里独大,导致厂里群体事件太多,混乱难于管理;三,如果让一个文员在那么多人中公平地选出几个人的话,那她看简历都要一天时间,工作量太大。现在我这么一交待她,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向岸听后,当时就为那些找工作的晚辈们难过,同时也为自己当年傻傻地到处看招聘广告去应聘而心酸。经过多年的打工生涯后,向岸总结出:找工作时,应聘成功机率等于百分之二十的工作能力,加百分之五十的运气,再加百分之三十应聘时的应答技巧。而百分之五十的运气中,冥冥中的运气只占一成,比如你去应试那天,竞争者少或者刚好明显地不如你;而另外四成的运气就是看招聘者看你是否顺眼,看你顺眼了,其它的事都事半功倍了;如果招聘者看你不顺眼,那你在应聘现场表现得再卖力也妄然;一个人在该职位上的工作能力,大都只能在今后的工作中才能体现出来,在应聘当天只能作为你去应征或者在应答时的底气,所以只占应聘成功机率的百分之二十。而另外百分之三十的应答技巧却主要由一个人的性格和反应能力决定,善于言谈者在这一点上占优势。
向岸曾把自己与曹斐对比过:在能力上两人相当,各有所长;运气上也可能相等,但应答技巧和反应速度上,向岸自叹不如。曹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妙语连珠,而且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向岸却有个毛病,就是不懂拐弯抹角,而更要命的是,别人知道隐瞒自己的短处,而向岸在应答时,却总是不知不觉地告诉考官,自己还有哪些不会的东西。虽然向岸说得很谦虚,但考官就已认为他不行了。
不管在过去还是将来,向岸一直都认为自己除了身高外,其他哪方面都不如曹斐。所以几个月前,向岸对曹斐一直没能找到工作而不解。而现在向岸自己找工作了,就开始体会到了曹斐当时的难处。
这日下午,找工作找得精疲力尽的向岸,一回到刘益住的工地上,便早早地进工棚里睡了。半夜,向岸却被惊醒了。原来,工地上的民工们正在把车上的劣质建筑材料下完,然后把合格建材上车时,数辆警车突然冲了出来,把工地的出入口堵住了,围住了整个建筑工地,取证拍照后,警察带走了卡车司机和工地上管事的人,并勒令工地明天起停工,待政府批示处理。工地上一片混乱,农民工们议论纷纷,都担心起自己的工资还能不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