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去见她。”
肖州旭不知何时出现在役元的身后。役元没有丝毫的察觉,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早就习惯了。
“我,去见她?”役元转身,把问句重复了一遍。
“你以为你这漂流送信的法子,有多高深吗?”
“什么意思?”
“既然牵挂,就去天使族见她。就这么简单。”肖州旭抱剑于胸,果断说道。而役元对此哼鼻一笑,以为他只是在开一个玩笑。
不过他看着严肃认真的风殇剑主,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相反更像是一种劝告,甚至倒不如说是一种命令。
他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让我去天使族?”
“因为信可能传不到缕寒飞的手里;因为即使传到了,也需要有人去商议下一步的战术;——更因为你已经功力尽废,你觉得你除了能去报个信儿还能干什么?!”
肖州旭此话一出,役元顿时就蒙了。这不是他说话的风格啊,非得揭开兄弟的伤口吗?
不过,单单就这话来看,话粗理不粗啊。是的,功力全失,除了能跑个腿儿还能干什么?!
役元皱了皱眉头,然后终于说出去一句:“那好,我去。”他说的很平常,就跟寻常的聊天一样。
细细思来,此行一去,似乎绝将是唯美的差事儿:于公,可以传送信息、商议战术;于私,还可以与那族城的圣天使公主见上一见。
“龙腾,出鞘。”
说去就去。他熟练地御剑出鞘,跳上剑面,向着下游天使族城的方向腾空。
留下风殇一人,在茵河岸边仰头注视。他并不是有意要驱赶役元离开,可能话是说的偏激了点。不过他只是不想让役元后悔,就像自己一样。
——当初,若不是自己迟迟犹豫,没能回到土坡村去见见他的佳画,那么又何至于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生死难猜?
不过役元却也被这种话刺激,冲着天使族城就御剑直向。也好,能够名正言顺的去见见茗儿,也算是不枉此行奔波。
一个多月过去了,天使族依然被魅冥大军层层围困住。“一线天”峡谷,是族城联系外界的生命的纽带。只有那里,才可以安全的进入族城。否则,役元可不想被万千弓箭再穿一次胸。
趁着晨曦的朦胧天亮,他降落在一线天峡谷的出口那端。
驻守在这里的天使族的八百兵力,化装成魅冥的样子。他们得以在魅冥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城里的伤兵出去,放城外的粮食进来。他们掌握着族城的命脉。
所以对于道役元这个不速之客,守卫这里的侍卫自然是提起了百般戒心。役元刚落地,两个威猛粗鲁的侍卫,拿着长戟就奔到他的面前。
“此处是我魅冥大军驻扎重地。尔等杂客,速速离开!”嚣张和狂妄的语气,咆哮着驱逐令。
役元淡淡一笑,把龙腾剑收入背后的剑鞘。他自信说道:“哼哼。如果你们真的是魅冥的话,就不会跟我多废话。恐怕我的脑袋,现在早被你们当球踢了。”
两个侍卫顿时一惊,立刻把长戟横了过来指向役元。他们怒目冲向他,随时准备攻击。能知道天使族伪装驻扎山谷的秘密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平平庸庸,似乎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役元一身朴素的寻常人家的衣着,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靠磨烂嘴巴来解释前来的缘由,并请求他们前去向族城的圣天使通报一声。
不过谁会搭理这种鬼话?一个浑身寒酸的穷剑客,突然就要来见这个族城的圣天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吧?
“大哥你听,这小子想去见少主啊。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小子。也不扫泡尿照照自己,都土的掉渣了还想见少主?哈哈。”
两个侍卫边嘲笑,边在役元的胸膛上蛮横地往后推搡。你谁啊,也配跟我们讲话?
若是从前,役元说不定直接就闯进城去,还用跟两个兵卒讨价还价!一个八百人驻守的峡谷,还妄想阻挡龙腾剑?
不过如今以一介没有功力的肉骨凡胎,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位,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有所差池,大家都担待不起。还请两位大哥,三思才是。”
好不容易,其中那个大嘴肥唇的侍卫退了一步,同意去给役元跑腿。“这样吧,我们去通报少主,一切由她定夺。”
不过他可不是热心肠的来帮役元;他只是想在万般无聊的驻守中,看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洋相,以此为乐也是极好的。
“嘿嘿,臭小子,咱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役元很心不在焉的理会他。
“诶,臭小子。你说,少主要是不出来见你。我看呐,你就得趴在地上,学狗叫给咱哥俩听,怎么样?”
大嘴侍卫抖了抖他又粗又黑的眉毛,煎饼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嘲笑。
“如果不见,我学啥都行。”役元不想跟他们多废话。他只想先过了这关再说,尽快去见到天使族的女皇和圣天使。
“不过,可否劳烦再多捎一句话,只怕茗儿……哦,不,只怕你们的少主不知晓我的身份。”
“也是。你这个穷酸剑客,少主平白无故怎么会来见你呢?哈哈,速速报上名来。”
役元没有立即回答。他默默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地像是回答,也像是私私自语道:“你就说:‘有个不会飞的剑客,特地前来拜圣天使为师。’”
这侍卫听了,差点没笑出肺炎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就这么说,你这个人倒蛮有意思。我就是要看看,要是少主能来见你,我就跟你姓算了!哈哈哈哈!”
役元淡然一笑。
——若是这个侍卫知道他姓“道”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三年之前,“道”姓就不足十人。如今天澜族灭,记载在册的“道”姓传人——只有道役元、道佳画两位——一对执掌龙腾神剑的兄妹。
打赌的侍卫边往城里小跑,边疯了似的哈哈大笑。留下役元站在峡谷外,被剩下那个侍卫拿长戟抵着胸脯,焦急地等待着茗儿的回音。
其实这个侍卫压根儿就没想要去找缕汐茗少主。反正他觉得找不找结果也一样,何必要跑到族城的正中央的宫殿里,鬼才懒得走这些冤枉路。
“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看时间再出来跟这野小子说一声:“少主不见”不就完了?哈哈,那就等着看狗叫吧!”
大嘴侍卫正这么想着,抬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经从峡谷那头跑到这头了。眼前就是族城的古城墙。有一扇两人高、四匹马宽的小城门,是天使族的西偏门。运粮食的车队正从这扇小城门里来来回回,景象忙碌。
他擦了擦额头上两三滴臭汗,可了劲儿地跟自己抱怨。“他奶奶的,老子还真跑这么远,居然还真回城了。”
于是他干脆走到路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巨大的巴掌给自己扇扇风。想着过个一炷香时间,再出去看狗叫就是。
就在他圆滚滚的******落地的刹那,从城门里走出了个魁梧的人影。大嘴侍卫扭头一看——邋遢的络腮胡子、乱蓬蓬的臭头发、魁梧的身躯狼狈的穿着破战甲。这不正是这里的最高将军,郑威郑大将军吗?
他立刻单膝跪地,俯首恭维。“参见将军!”
“你?你不是驻守一线天那一头的吗?混账!来这干什么?!”
“将军,我,我……”大嘴侍卫把头往黄土里低,紧张的不知所云。
“混账,还有没有军法了?”郑威将军勃然大怒,抬起一脚往侍卫的胸口上踹。大嘴兵狼狈的倒在地上。尽管胸口被踹疼了,但在将军面前他还得起来重新跪好。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人其实,额……其实是有事情前来禀报。”
“有屁快放!”
“额,是,将军。峡谷口,来了个野小子。他,他好像知道我们化装成魅冥,驻守这里的事。他还嚷嚷着要去见少主。小的不知道怎么办,特意来请将军您定夺!”
“什么?”郑威突然警觉起来:“那个小子,真的知道我们伪装的事?”
“千真万确,将军。”
郑威更加激动。他把手伸进脏乱的战甲,从胸口掏出一小片撕下来的芭蕉叶来。浓绿的宽叶子还在往下滴着水,看来从茵河里捞上来没多久。
他对着这大嘴小兵咆哮道:“混账!少主刚刚下令:近日若有一位年轻的剑客,为少主她而前来拜访,则吾等务必礼节相迎。若见此人,如见少主亲临!”
说完,郑威正了正头盔,匆匆就往一线天那一头跑去。留下这个打了赌的小卒,跪在那里惊得张大了嘴巴。